第六百二十章 温酒送别，雪夜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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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墨就像是一个凡人，每天陪在苏鸿的身边，劈柴生火，煮饭聊天。
苏鸿的最后一段路，苏子墨会陪他走完。
苏子墨讲着这些年来，自己的经历。
从二十多年前，那个夜晚，在这株桃树下开始修行说起，说到蝶月，说到小凝，说到姬瑶雪，说到缥缈峰……
一点一滴，敞开心扉，没有隐瞒，娓娓道来。
苏鸿从未听过这些事，大感新奇。
听到激动之时，他的精神状态也会好上许多。
当然，随着时间的流逝，天气转冷，苏鸿的身体每况愈下，清醒的时间，已经是越来越短。
昏睡的时间，反而越来越长。
他还半开玩笑似的跟苏子墨说：“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这样睡过去，一觉不醒了。”
苏子墨心中苦涩，只是默不作声。
在苏鸿清醒的时候，苏子墨舍不得离开。
他知道，两人相处的时间，过一分，就少一分。
要说的话，说一句，就少一句。
只有等苏鸿昏睡之时，苏子墨才会离开。
离开宅邸之后，苏子墨就会在平阳镇中走动，方向不定，偶尔顿足，沉吟许久。
他走得极慢，看似像是在随意的散步。
但若是有眼力高明的修真者路过，必能注意到，苏子墨的指尖，始终蔓延出一丝灵气，像是一柄刻刀，在地面上刻画着什么。
在其身后的地面上，会浮现出一道道神秘的痕迹，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纹路。
寒风一吹，尘土掠过，会轻易的将这些痕迹掩盖上。
察觉到苏鸿醒来，苏子墨就会返回宅邸，继续陪着苏鸿聊天。
直到苏鸿沉睡，他才会再度离开。
日复一日，每天皆是如此。
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只是，苏子墨能清晰的感受到，苏鸿的身体越来越差，寿元耗尽，已经达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这一天，等苏鸿再度沉睡过去之后，苏子墨离开宅邸，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根根古老的旗子，共有四十九根。
旗杆为木质，却没有丝毫腐烂的痕迹。
旗面不知是用什么兽皮炼制，上面刻画着一道道神秘的纹路，极为复杂，随便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眼花，似乎能将人的心神都拽进去！
苏子墨踏空而行。
每到一处，都会仔细分辨许久，才抛下一根木旗。
木旗坠落，会直接没入地面，闪烁出一道诡异的光芒，随后消失不见。
一根，一根。
等苏子墨将四十九根木旗全部扔进地面中时，他已经将平阳镇转了一大圈，神色疲惫，额头见汗。
看似只是简单的随手扔旗子，却对他的心神消耗极大！
就在此时，苏子墨心中一动，当即折返，回到宅邸中。
此时，苏鸿已经醒了过来。
今天，苏鸿的状态，看上去似乎好了许多。
但苏子墨却心中一痛。
他很清楚，这就是回光返照的状态。
苏鸿微微笑着，道：“子墨，给我温一壶酒吧，暖暖身子。”
“好。”
苏子墨来到苏鸿身边，在炉子中生上火，将水烧沸。
沸水中，烫着一壶酒。
苏鸿道：“子墨，这些天来，听你说那修仙之事，当真是诡谲玄奇，波澜壮阔，令人神往。你想要立道，人人如龙，这很好，但我也能听出来，立道之事，简直比登天还难。”
“是啊。”
苏子墨点点头。
想要立下一条大道，与仙、佛、魔皆不同，让没有灵根的众生皆可修行，别说是苏子墨只是一个小小金丹，就算是太古皇者都做不到！
这条大道上，前途渺茫，一切都是未知。
没有人能帮上他。
决定立道的一刻开始，苏子墨就注定是孤独的！
当然，牛羊多是成群结队，只有猛兽，才是独行！
苏鸿大声道：“想要为天下苍生改命，这是何等的气魄！子墨，不管你成功与否，大哥都会感到自豪！”
紧接着，苏鸿眼中又有些落寞，微微一叹，道：“只是可惜，大哥是无法见证那一刻了。还有，我不在，你和小凝要好好的。”
“大哥……”苏子墨顿时觉得鼻中酸楚，哽咽难言。
苏鸿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小火炉，道：“给我倒碗酒。”
酒壶放置在沸水之中，开始飘散出淡淡的香气。
酒已烫好。
苏子墨压下心中悲痛，倒出一碗烈酒，递给苏鸿。
苏鸿接过来，望着碗中飘散着香气的酒水，怔怔出神。
恍惚之间，在清澈的水面中，仿佛倒映出一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青年，提枪征战，指挥着玄甲铁骑，纵横沙场！
一幕一幕，就在这水面中划过。
良久，良久。
一片晶莹的雪花，飘落在酒水中，悄然花开，打破了这如镜般的水面。
下雪了。
初冬的第一场雪。
深秋已过，初冬来临，似乎预示着什么。
方才的一幕幕，已经消失不见。
碗中的水面，只剩下一张苍老的面庞。
苏鸿洒然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饮下这口烈酒，仿佛饮尽了一生！
“这酒真香！”
苏鸿大笑一声，溘然而逝。
苏子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身前的老人，再也忍耐不住，泪如泉涌。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纵然已经有所准备，当苏鸿真正离开的时候，苏子墨还是感觉到了锥心刺骨的痛，悲从中来。
对尘缘陷得越深，就越难斩断尘缘。
陷得越深，这一刀斩下去，就会越痛！
天色渐暗。
雪，越下越大。
苏子墨跪在苏鸿的身前，一动不动，神色茫然。
他虽然是修真者。
他虽然是万古妖孽。
他虽然是古往今来，第二个极境筑基的人。
但他依然救不了自己的至亲！
大雪洋洋洒洒。
天气越发寒冷。
而苏子墨的心中，却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无处倾泻！
不知过了多久，苍狼山脉的南边，隐隐传来一阵阵人喧马嘶之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晰。
铁蹄隆隆，越来越近！
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苏子墨却听得一清二楚！
嗖嗖嗖！
在这喧嚣的声音中，还有灵舟破空疾驰的响动。
远处，尘土飞扬！
苏子墨神色冰冷，长身而起，双眸中迸发出滔天杀意，整个人腾空而起，朝着苍狼山脉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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