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晚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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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学院的学术交流宴被安排在了一座临时搭建的殿堂之中。
仿佛是在有意炫技,红山人在这座一夜间拔地而起的殿堂中尽情点缀着富贵与繁华,半球形的穹顶上,一百零八颗价值昂贵的魔能宝石散发出温和的光照亮全场。众人脚下则有数条曲折蜿蜒,颜色渐变的金线,勾勒出了西大陆独立1800年来国境的拓展绵延。
32张圆桌摆在殿堂之中,赴宴的众人依次落座以后,便发现每张圆桌都是因当桌宾客的特点,而在形状、纹理上呈现不同的特质,座椅也早就做好了调整——例如郑力铭就享受着承重能力最佳的钢铁王座。至于菜单酒水等内容更是因人而异,一切细节,尽显宴会主人的细致周到。
所以宾客们一入场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
红山人,同样是有备而来的。
赴宴的宾客中,有不少也参与过先前的学术交流,亲眼目睹了秦人魔道士是如何在圣元人的言辞洗礼下溃不成军的,也亲眼目睹了无数秦人的徒劳挣扎——不是没有人想过在交流会的细节上下功夫,装潢繁华的会场,材料奢侈的酒宴,这都不是很难想到的点子,但落到实处,总难免有各种贻笑大方的疏漏,凭白让圣元人取笑秦人粗鄙。
好在红山学院还是镇住了场子,这晚宴的宴会厅,就如学院外那四座大门一般,绚丽繁华而不失细腻周全,浮华之后是异常深厚的魔道底蕴,无论是大殿的建筑工艺,还是那一百零八颗魔能宝石的排列方式,都代表着秦人魔道技艺的巅峰水准,明显是宗师级的手笔。
甚至说在开宴之前,单单是欣赏殿内景色,就足以让许多魔道士受益匪浅。
不过,这些终归只是细节,宴会的正菜还在后面。
来自秦国各地的宾客们落座以后,无不兴致勃勃地等待好戏上演。
早在今日之前,魔道界就对这场宴会抱有极高的期待——除了极少数人在期待神秘的偏方美食,大部分人期待的都是一场“宗师对话”。
红山学院的断数宗师朱俊燊,圣元人的置换宗师许柏廉,还有分量最重的散华宗师嬴若樱,这三人的对话不但是学术界的盛宴,也是吃瓜界的盛宴。
围绕这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明线暗线关系,故事可以进行这样那样的展开,描绘出无限的可能性。
在晚宴开始前,已经有热心群众臆想出了晚宴时的盛况。
疯狗许柏廉自不必多说,到了现场是一定会咬人的,而红山学院能不能顶住压力,不被咬下一两块血肉,那可实在难说。虽说理论上红山人坐拥主场之利,又有修为造诣稳压全场的断数宗师坐镇,同时还有个在迷离域论坛多次与许柏廉撕咬地不亦乐乎且不落下风的原诗……但是圣元人此行是真的有备而来,若非在东篱城外,许柏廉膨胀过度导致被长公主辣手摧花,圣元人的学术交流恐怕真要在帝国境内形成扫荡之势。
宴会时的唇枪舌战,红山人大局上自然占优,但局部细节难免会被圣元人洞穿,而届时只要有一点失误,都会被圣元人抓住且无限放大——我们一个临时组建的团队,跑到你们秦人的魔道枢纽客场作战,居然还能占到便宜,你们秦人还是趁早自杀吧。
与此同时,长公主也不会袖手旁观,按照她既往的习惯,一定会雪上加霜,给红山人追加一份打击。
这其中的逻辑也不难理解,最早在东海上空打折圣元人骨头的就是嬴若樱,她已经用一己之力守护住了秦国尊严的底线,且将最为疯狂的许柏廉封印了一半,在这样情况下,其他人若是还制不住这一群来自圣元的乌合之众,那就是赤裸裸地在给长公主殿下丢人现眼了。
而长公主这个人还是比较要面子的,让她感到颜面扫地,那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另一方面,倘若红山学院真的超常发挥,从头到尾都将圣元人压在下风……那长公主也不会因此而开心。
因为在上一个大秦魔道枢纽进行的学术交流会,白夜城的表现简直是天灾人祸的合集,皇家学院的诸多资深导师,被许柏廉一个人杀了个七进七出,毫无抵抗之能,甚至面对旅游团的资深成员,都显得左支右绌。这让本来意兴阑珊的圣元团队一下子就兴致高昂起来,一路势如破竹地杀到红山城。
此时,若是红山学院表现太好,岂不是将白夜城衬托地一文不值?
尽管嬴若樱在大多数时候都扮演着皇室中的头号反贼的角色,但她毕竟是不折不扣的白夜人,对红山学院也素无好感。那么未尝不会在圣元人吃瘪的时候,忽然变换立场,联手圣元人一起打压红山学院。
当然,也有人指责这种猜测纯属无稽之谈,长公主对内时虽然多有任性妄为的案例,比如坊间谣传的打断皇帝腿……可在国家大义面前从来没有失过长公主的本分,镇守南疆、力压红山、东篱城外痛击圣元,这种帝国之柱,怎么可能和圣元人沆瀣一气?
然而各方观点交织,在晚宴前人们就已经吵成一团,那么当晚宴正式开始时,三位宗师的表现自然是万众瞩目。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两位宗师就这么鸽掉了。
“很遗憾,许柏廉宗师身体不适,难以出席晚宴,目前正在新湖酒楼静养……”
作为晚宴主人,朱俊燊此言一出便换来满场哗然,而接下来则是更加重磅的消息。
“长公主殿下因南疆战线临时告急,已启程南下支援……”
“什么?!”
当场就有人惊呼出来。
南疆战场告急,这已经是惊天动地的新闻——因为前不久长公主才亲口宣称战局已经稳定下来,而她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而比起许柏廉的缺席,嬴若樱的缺席意义更为重大!因为比起许柏廉那被散华之影侵蚀掉的半条败狗,坐拥监察大权的嬴若樱才是真正能和朱俊燊平等对抗的巨头!
在惊讶之后,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失落。
人们不远万里奔赴此地,为的是什么?终归还是想看宗师对话啊,如今三位宗师怒鸽其二,难道要看朱俊燊自读么?虽然无意冒犯断数宗师,但没有了唇枪舌战的对手,断数宗师一身学识又能施展出几分?
“唉,真是太可惜了。”
“是啊,难得有机会能一睹散华宗师的风采,可惜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啊。”
人们一边表达着万分惋惜的心情,一边也在心底松了口气。在三大宗师之中,长公主虽然不是硬实力最强的那个,却无疑是威慑力最大的那个……事实上很多人都在想,这宴会现场,若是有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再美味的菜肴又能品尝出几分滋味?就算是火锅里怕是都能捞出冰碴来。如今听说她来不了,固然遗憾于见识不到宗师对刚的画面,但也免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危险,以至于人们在口头惋惜之后,场内竟隐隐然有欢呼声出来。
然而就在此时,大宗师朱俊燊又补充道:“好在我已经在迷离域中联系到了长公主殿下,可以将晚宴现场直播给她……”
下一刻,殿堂内的首席位置,大宗师左侧的空位上就浮现出了一个女子虚影,白发黑瞳,正是大秦帝国的长公主嬴若樱。
全场的沸腾哗然之声戛然而止,弹冠相庆的人们就仿佛在兴致高昂之时被捉奸在床,以远洋捕鱼船急冻金枪鱼的速度冷却下来。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点评道:“乌合之众,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被那双幽深的眸子瞪视着——哪怕明知那只是长公主通过直播神通投射来的虚影——实在也没有谁还能有兴致表演什么杂技,个个都开始闷头喝餐前汤水,一言不发。
倒是同样坐在主桌的人,观察得更细致一些,从长公主的投影边缘,隐约看到了飞速变换的景色。
应该是已经赶到了南疆战场吧,从投影边缘,可以看到枝叶繁茂,层层盖盖的雨林植物……以及遍洒在异花和绿叶上的血迹。
这个发现,让主桌上几个来头较大的宾客也自觉闭上了嘴巴。
长公主一般时候只是性格冷淡,并不喜欢主动伤人,但是如果身在战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看过一些老兵所写的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在战斗中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哪怕是她平时最宠溺的蓝澜也曾因作战过于激进不惜身而被责骂过。
在座诸位,可没有谁有信心能与蓝澜争宠。
倒是长公主,冷笑一声后率先开口:“怎么都不说话,不是要搞学术交流吗?你们是用表情交流不成?”
这个时候,也只有朱俊燊还能从容应答:“殿下说得也是,既然是学术交流,总不能沦为吃吃喝喝的大会,那我就抛砖引玉,先提出一个课题供诸位讨论吧,这是我前段时间在虚界探索时的偶然发现,想必在场诸位也有不少人见识过,但其原理仍不明晰,值得深入研究。”
说话间,朱俊燊弹了下手指,便将一枚灰扑扑的椭圆卵石弹到会场正中。
穹顶上的宝石阵光芒微微变化,从一百零八个角度各自投射光线,将那枚指头大小的石头放大多倍,呈现与所有人眼前。
眼尖的人,立刻就认出了此物。
禁魔石。
看过红山学院年中测试的人,都不会对此物陌生,陆家小子苦心孤诣想在测试时赢下白骁一次,甚至一分,结果前半段眼看已经不可思议地建立优势,中段却急转直下,被认真起来的白骁反手吊打,最后更是被一颗小石头洞穿了所有神通,当场晕倒在地。
有识之士当场就意识到那枚石头有着与雪山人类似的特质:与魔能高度绝缘,甚至到了排斥、驱散的境地。其性质是不折不扣的天下奇物,只要稍稍展开联想,就不难想到此物妙用无穷,很多时候甚至足以凭此去影响天下大势——最简单的一种用法,只要将这石头装进强力发射装置,对准某位魔道巨擘扣动扳机……人类的历史进程就可能当场改写。
在此之前,类似的暗杀之物一直都被人热衷地研究,但与此同时反暗杀的魔具水准也是水涨船高,矛与盾始终没有高下之分……直到禁魔石的出现。
如今想来,很多红山人都认为白骁在年中测试的最后一环有些多此一举,当时陆珣已经明确认输,他又何必将这杀手锏也用出来呢?但另一方面,在白骁祭出禁魔石以后,业内对他以及红山学院的评价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这实在是个破坏平衡的大杀器,禁绝一切魔道神通,那么面对飞袭过来的禁魔石,人们要如何抵挡?
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
因为白骁自那以后没有再用过禁魔石,哪怕在边郡与持戒人、长生树恶战连场,他也没有将禁魔石拿出来。
具体缘由人们并不知晓,但多半是猜测红山学院对他下了禁令,要将禁魔石留作战略之用。
但实情显然并非如此,
如今大宗师主动在宴会上将众说纷纭的禁魔石展示出来,哪里有什么战略隐藏的意思?完全是无遮大会,任人观赏。
宾客们也不会客气,哪怕圣元人也都一时放下复杂心思,尽情开启魔识,以深层视角去观察此物。
而后,人们便发现这不起眼的卵石就仿佛是一个小小的白洞,无时无刻不在猛烈喷吐着无形之物,将无所不在的游离魔能驱散地七零八落。
红山学院的游离魔能经过高度编织,已经宛如成型的神通,身处其中就如同时时刻刻都在享受魔能沐浴,哪里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此等异象一出,宴会厅内顿时议论纷纷,人们一时间也顾不得长公主在场了,各显神通,争先恐后。有的竭尽全力记忆此石的诸般特性,妄图回去以后复现一二;有的则当场引经据典,试图从上古史中寻找相应记录。当然,更多的人则是将目光聚焦到了同样坐在主桌的白骁身上。
毕竟那也是整个晚宴殿堂内最显眼的人了。
作为红山学院数百名学生的首席代表,白骁得以学生的身份与诸位魔道大师乃至宗师同桌。这等殊荣,在推崇有教无类的红山学院里也不多见。何况一般而言“学生代表”都是从毕业生中挑选,哪有把一年级的选出来代表全院的?
然而白骁实在就当得起这份殊荣,无论是他如今的各项硬指标,还是这近一年来拼打出的光辉战绩,都足以让他在数百名学生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当然,此时最重要的则是,以深层视角来看,那禁魔石,与白骁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
只不过较之禁魔石那单纯的驱离效果,白骁的特性要显得复杂许多,他本人体内就有两颗魔种,其中一个已经成长为成熟的魔器,另一个也已脱胎换骨,形成了非常稳定的魔能循环。
然而这种循环,若非白骁有意,从外界是很难看出来的,所以在目力稍逊的人看来,白骁就仿佛是一颗活生生的禁魔石,只是相较于浑然一体的虚界奇物,白骁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破绽——那些可能是他作为生灵必然存在的破绽,也可能是他修行魔道所付出的代价。
但是目力更深一些的,则能从破绽之中看到内部一个浑然一体的奇妙循环,不过这个循环却不是白骁的魔能循环,而是红叶小筑的魔具库自成体系形成的奇妙世界。这道循环就构成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屏障,足以将世间绝大部分人的窥视眼光隔绝在外,而且屏障上还有一枚晶莹流动却闪耀夺目的红叶徽记,仿佛是示威又仿佛是一种广告。
唯有目力最为深邃的,才有可能绕开红叶小筑构筑的屏蔽网,看到白骁本人的魔能循环。
粗粝,奔放,如同北境雪山的陡峭崖壁,与教科书上那些精美绝伦,圆润自如的循环体系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但是……却毋庸置疑的强大。
哪怕是从循环中游离出来的离散魔能,也精致地展现出了白骁此时的特质,既炽烈如火,又锋利如刀,若非有红叶小筑的魔具库构成了防护墙,人们就将看到一个锋芒毕露到令人难以直视的雪山猎人。
为了这次晚宴,白骁当然是早就做足了准备,许柏廉也好,嬴若樱也罢,哪怕他们已经是屹立于人类文明顶点的强大生灵,白骁也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隐隐有些跃跃欲试。
可惜期待中的激战是完全落空了,如今他只能是坐在主桌上供数百人对比围观,那一道道射来的犀利目光,像极了故事里的青楼选秀的段子……这种巨大的落差,唯有以美食来弥补,所以在其他人专注于对比分析禁魔石和雪山人的禁魔体质时,白骁已经把自己面前的开胃菜吃光十次了——晚宴桌的食物是永远取之不竭的,一盘吃完就会立刻有新一盘奉上。
片刻后,有人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此物看来有几分‘异物’的味道。”
说话的人是来自边郡的年轻魔道士刘山,年仅30岁便稳稳拿到了一枚金穗,是毋庸置疑的精英之才,且并非辉煌谷出身,几乎可算半个野路子,这就更显得其成就难能可贵。而这位野路子出身的青年英才也是雄心勃勃,在边郡时听说圣元人几乎一路肆虐过来,早就存了为帝国复仇扬威的心思,此时借着细致的观察有所发现,立刻便将想法说了出来。
客观而言,以30岁的年龄,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就从禁魔石中看出“异物”,刘山的眼光和悟性都无愧于红山学院发去的请柬,只可惜在这个场合下,出头鸟并不是这么好当的。
下一刻就有人嗤笑:“这是废话,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也都知道这是断数宗师虚界探索的成果,当然会有‘异物’的味道。”
刘山立刻沿着笑声怒目而视,不出意料发出嗤笑的是个圣元人,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头发稀疏,大腹便便,两侧脸颊的赘肉简直明白写着油腻二字,而他散发出的隐约的魔能波动,更是清晰显示出他早已迟暮沉沉,是刘山最看不起的那类尸位素餐的中老年。
所以他立刻也反唇相讥:“虚界探索就必然有异物的味道?这种高论还是第一次听闻,不知新月遗迹、三杰之墓,哪一个属于异物了?”
刘山所说的新月遗迹和三杰之墓,都是魔道史上著名的惨案,当时的激进研究者们在激发时空域神通时,不慎出现界域扭曲,使得一整个研究机构都塌陷进入虚界,所有生灵瞬间虚化蒸发,直到数百年后的探索者才找到其遗迹,并从中发现了许多生灵虚化的重要样本……但无论如何,都与所谓“异物”无关。
圣元人的推论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但那圣元的油腻中年却哈哈一笑:“强行抬杠,秦人也就是这点本事了……你们自家宗师的探索报告,你们自己都不看么?断数宗师探索的是现世坠入虚界的虚化遗迹吗?分明是早已存在于虚界的‘异化遗迹’!虽然宗师本人推测那遗迹很可能是上古文明的产物,但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所以归类只能归到异化类。或者说即便真是上古文明的产物又如何?洪荒时代,元素时代,在魔道文明以前,哪一个文明时代的力量是能和魔道兼容的?对我们魔道士而言,那不是异物又是什么?”
刘山被抓住破绽,顿时张口结舌……坦率而言,他的确没看过朱俊燊的虚界探索报告,因为他本人就不是时空域的专家,野路子出身也让他一向没有博览群书,广为借鉴的习惯,对于和自己专长领域无关的消息他一贯不予关注。
所幸这晚宴会场并非他孤军奋战,有人及时出言救场道:“然而并不能因此就明确锁定异物这个方向,毕竟我们还有个明显不是异物的参照物。”
这一次说话的则是来自白夜城的魔道士,经历过圣元人在皇家学院的洗礼后,他们已经不太愿意直接和圣元人论战,但在红山主场,在大宗师朱俊燊的目光注视下,这些白夜人却仿佛凭空多出了几分勇气。
这一刻,他们并非孤军奋战!
无论说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反正都会有大宗师兜底,我们秦人有两位宗师坐镇,你们圣元人的宗师却只能在新湖酒楼拉肚子,那我们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恕我失礼,在我看来,这禁魔石的结构与贵院的学生代表白骁有诸多相似之处,这种高度相似的特性,在落入现世的万千‘异物’中可以说非常少见!目前秦国有明确记载的‘异物’是1044件,其中过半收藏于白夜城皇家学院,所以相关的研究资料我也看了不少。大部分异物都是各具特色,明显来自不同的‘世界’,而能被归为同类的案例,一共只有13例,其中有8例的相似性只勉强达到了归类的下限值75%,而在我看来,白骁与这禁魔石,至少在禁魔特性上的相似度超过85%!”
这番话说来,场内顿时议论纷纷。
因为这些数据可是价值不菲。
所谓“异物”,顾名思义就是异界之物,自从魔族入侵人间以来,人类就深刻地意识到“大千世界”这四个字的含义,在东西大陆之外,还有更为广阔的天地,栖息着亿万生灵,其中便有魔族这种强大而暴戾的生物。
同样的,在那些世界中,还会有各种特色鲜明的奇物——或许在它们本来的世界中只是寻常之物,但来到人类世界,却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特质,于是就被称为“异物”。
异物高度稀有,因为人类世界本身就如同一个封闭而隐秘的堡垒,寻常情况下并不会和外面的大千世界有过多交集,经历过惨痛的人魔大战后,人类目前也没有积极进取的心思。但终归身处大千世界之中,不可避免会和外界有接触乃至摩擦。在摩擦中,就会有一些异界之物降临人间。
任何被确认为异界之物的,都会被列为人类文明的最高机密,大多数魔道士甚至一辈子都难得亲眼目睹几件异界之物。
至于一个国家究竟有多少异物,这种数据虽然谈不上绝密,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到的,多亏这位来自白夜城的魔道士,心中有了“复仇”的念头,这才用一些擦边球级别的数据来震慑住了场面。
然而就在秦国的魔道士们对这些数据议论不止的时候,却听圣元人那两桌传来不约而同的几声嗤笑。
“才一千多件异物,也拿来摆谱吗?”
“底蕴的缺失真是弥补不来啊,立国也一千四百,哦不对一千八百年了,还是浅薄得可笑……”
这番话一出,场内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在异物领域,秦国是远远落后于圣元的。
道理很简单,人魔大战最早是在东大陆开打的,那道记载着人类文明最大灾难的创痕也停留在东大陆,所以相较于界域相对稳固的西大陆,东大陆经常会与“异界”偶然摩擦,获得诸多异物。
虽然圣元人手中的异物数量并不明确,但保守估计也会数倍于秦人……只是这个场合,是你们炫耀所谓底蕴的场合吗?除了嘲讽秦人底蕴不足,你们倒是拿出点建设性的东西出来啊!?
圣元人倒也没做得太过分——毕竟许柏廉不在,而朱俊燊和嬴若樱却是在的!
“唔,我们圣元的异物储量多些,但并没有集中收藏于皇室,至少等级不够的,不会刻意收集,所以异物在民间有大量的分布,具体数字恐怕只有高居云端的寥寥数位大人物才能知道。”圣元的油腻中年沉吟道,“但大体应该有三五千件吧,其中性质类似的要多一些,毕竟圣元的异物很多时候都是成批量出现的。但是如禁魔石这等奇物,我们也是前所未见。”
而在油腻中年身旁,一个更加油腻的中年补充道:“一般来说,异界之物就算是规则迥异于人间,与魔道不相兼容,但并不会达到绝对的‘互斥’,毕竟秩序的基本原理,我想在东西大陆都是基本概念,我就不多赘述了。”
说到这里,宴会厅内稍微安静了一下。
因为这还真不是什么基本概念!至少对于很多秦人来说,所谓秩序的基本原理,完全是一头雾水!
好在大宗师及时开口道:“诚然形成‘秩序’这个概念需要一些共通的基础要素,因此极少出现绝对‘互斥’的秩序之物,但以上结论仅限于人类已知范围内的异物,并不能排除特例的存在。”
这句话轻描淡写,既是回应圣元人的疑问,也是为在场的秦人点拨解惑。
但凡具备“秩序”特性的物质,其内在是一定有共通之处的,而只要有共通之处,就不会存在法则的绝对互斥。反过来说,如果某物对某法则绝对互斥,那它就根本不可能以人类已知的任何方式“存在”!
换句话说,一个东西如果在某环境下可见可知,就不该对这个环境下的法则格格不入。
朱俊燊解释过后,又说道:“说到特例,西大陆的北境雪山便是极好的例子,我想圣元也不是没有派人考察过吧?”
随着朱俊燊目光微微偏转,圣元团队的人本来准备反驳,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圣元帝国的确曾经派人潜入过北境雪山,毕竟白衣部落的威名早在地平线惨案之前,在高层圈子里就不是秘密了。为了得到白衣部落的秘密,圣元帝国当然会做出相应的努力。
但结果却是几队精锐全军覆没,且无声无息……此事可以算圣元绝密,而被朱俊燊当众点出来,自是让人尴尬万分。
好在朱俊燊也无意去刁难这群本质上的圣元福利旅行团,继续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此物的确与雪山人看起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它的产地,却和雪山说什么也扯不到一起,相关的报告我想圣元人恐怕比我们秦人研究得还要透彻,所以,我很期待你们的高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