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切为了存在 (w字大章,求月票!)
混沌时分,‘我’诞生了。
如同海潮一般的时空乱流中,一道道澎湃的元素光流在虚空中汇聚。
万万千千的世界碎片,与元素的河流融合,最终化作了一片混沌的海洋,一株神木在混沌中扎根,祂牵引无尽元素汇聚,汲取其中的力量缓缓成长,抽芽,最终大放光明。
光明照彻之地,世界诞生。
以神木光辉照彻的范围为最初的边界线,虚空与世界的边疆便由此诞生。
而缔造了世界的神木逐渐成熟,位居世界中央的祂开始抽出新芽,而新芽中绽放的并非是嫩叶与花,而是诸神的胚胎。
以及‘我’的种子。
神木就是一切,诸神便是神木的衍生,是祂的孩子,是祂的一部分。
世界虽诞生,但空荡虚无,寂静的岩石旷野上只有不止的狂风,不凝的熔岩,不息的大雨,以及源自于神木本身,永恒无尽的光。
有这样的声音自冥冥中响起,于是自芽苞中诞生的诸神,那些最初的灵们开始离开神木,祂们代替稳固世界的神木朝着天地的边疆开拓。
祂们开辟峡谷,雕琢山峰,将雨水引导成江河湖泊,大海冰川。
祂们塑造风暴云层,劈下雷霆,令大陆倾斜,火山爆发。
祂们高举源自于神木的火种,前往混沌的分界线,祂们扩展世界的尽头,将创世的奥秘埋藏在岩石与泥土中。
而后,事成了的诸神们归来,祂们齐聚神木的枝干上,然后便以自己的形象创造诸族。
‘我’诞生自温暖的水流中,翠绿的神木培养池内。
元素之神缔造了自己的宠儿,祂以灵魂高举六翼的光团? 喜悦地宣布妖精的诞生? 并誓言要带领妖精调序世界的平衡,妖精便是元素钟爱之族。
空寂的世界因此热闹喧嚣? 森林? 飞鸟,众鱼? 众多生物充满了世界,在神木枝干撑起的天穹下繁衍生息。
神木的根系固定大地与海洋? 枝干撑起天空与穹顶。世界中没有太阳? 月亮和闪烁的群星。
神木就是唯一的光。
苏昼注视着这一切,以‘最初妖精’的视角,第一视角观看着祂曾经看过的一切,并从中知晓了这最初生命的记忆? 知晓了埃安世界最初乃是由神木凝聚多元宇宙虚空中的游离元素? 从无到有一步步创造而出。
他的心中不禁有了一丝明悟:或许,在某个多元宇宙的最初,第一个世界就是这样因为某种因缘巧合而诞生,而其中也在漫长的时光中诞生了某种生命。
神木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并且将其复刻扩散至整个多元宇宙。
苏昼也能感应到,拂晓的灵魂也与自己同在? 观看着这一幕。
银色的光点就匍匐在巨大的青紫色天魂之上,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下就是苏昼的魂魄? 还以为是一片坚固的大地。
现在,她正认真地观看最初妖精的所有记忆。
随后? 苏昼与拂晓便看见? 随着最初妖精的成长壮大? 祂也开始了自己的‘繁衍’。
最初妖精摘下了自己的六根羽翼,各不相同的羽翼在天地间飘荡,最终化作六种不同的形状。
流风,浮尘,凝焰,粼波,微光,华黯——正如同神木创造诸神那样,最初妖精以自己的身躯孕育了六大元素妖精。
“这是,这是六大妖精女皇!”
苏昼能听见拂晓愕然的惊呼声:“在我诞生的年代,女皇们早就沉眠在妖精花园中长眠不醒……天啊,她们那时候居然这么小一只……”
妖精没有性别,但因为每一只妖精都能自己孕育自己的后代,所以世人便将众妖精的先祖们称之为女皇,并依照她们各不相同的元素区分。
女皇们的诞生令最初妖精感到无比欣喜,祂也终于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后裔,元素之神更是喜悦,这证明祂创造的种族也有繁衍后代的能力,这正印证了昔日神木的指引:
但这也分割了元素妖精的力量,尤其是祂一次性分出自己的六枚羽翼,这令祂无比虚弱,即便是行动都需要自己的六位女儿帮助。
为了让母亲好好休息,六位后世的妖精女皇在一座静谧的峡谷间种植出了一片花园,它被称之为妖精乡,妖精花园,后世许多人为它赋予了神秘的蕴意。
但在最初,不过是女儿们为母亲能好好休息创造而出的歇脚地。
诸神与诸族在世间繁衍了十个千年,祂们充满大地,遍布大海和天空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这万年间,诸神也与自己的造物们结合,孕育了许多半神后裔。
这并不奇怪,因为诸神就是诸族的原型,许多英雄故事也因此而展开,半神们在天地间的冒险,开拓世界的旅行,直至如今还在神话中有只言片语流传。
诸神被众族信仰,也留下了血裔,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原本如同规则一般,维护天地平衡与秩序的神祇,与自己创造的种族产生了除却创造者与造物之外的情绪和关联,祂们品尝到了爱与憎恨,体会到了比较与嫉妒的滋味。
因为人,神们逐渐开始有了存在的实感,祂们开始了竞争,比较各族的强大与兴盛,祂们举办盛大的比赛,展开了埃安世界诞生之初的第一场擂台赛和运动会。
祂们战斗,惺惺相惜或是互相炎症,然后便有了友情与盟友,仇恨与宿敌,一个个神系出现又消失,正如同人间的国度与城邦。
但与之相随的,还有别离。
半神的寿命悠长,但也有尽时,更别说祂们并非神祇的父亲或者母亲。
诸神头一次失去了心中所爱,祂们的造物与亲人。
为了避免死亡,诸神和万族中的智者研究出了最初的修行修法,祂们创造了诸多超凡体系,但这些或许能延寿,却不能让凡物不朽永生。
遥远的时光后,修行体系发展至鼎盛时,不朽的神祇或许也会从凡人中出现,但并非现在。
诸神沮丧。
很快,祂们就明白了过来,死亡正是存在的一部分,也是一种合理的必然。
亡者的魂魄归于神木,归于天地,他们将会化作埃安世界无处不在的光,照耀众生,成为与万物相伴的一部分。
而灵魂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与生命自然演化而出的,一种可以捕获多元宇宙游历能量的工具。
无魂生命孕育出灵魂的过程,就是将多元宇宙中的游离能量捕获,进而固化在世界之内的一个过程。
而能量富集的世界,能催生出的灵魂也就越多,富集能量的速度也就越快——世界越繁荣昌盛,智慧生命越多,世界本身也就越强,而作为世界支柱的神木也就越强。
这就是世界树的自我壮大之道,也是众多没有神木,却有着自然世界意志的世界自我壮大的过程。
是的,万物众生死去,但是他们始终‘存在’于世界之中。
组成亡者的一切,从肉体至灵魂,乃至于记忆和信息都被世界所保存。
这就是永恒‘Aion’的存在。
诸神知晓了这一点,但却仍然无法忍耐住恐惧……祂们注视着自己所爱的众生一代又一代死去,虽然群族逐渐壮大,但是自己认识,自己知晓,能记住名字的也越来越少。
因为祂们有着爱,所以有着亲疏远近。
而真正令祂们感到恐惧的缘由,却也并非是这些。
而是,祂们从神木的意志中,感到了不同于自己,不同于情爱,不同于亲爱,不同于友爱,没有任何亲疏远近,也不索取,毫无条件,仅仅是因为想,所以便去行的‘爱’。
此乃‘Agape’,神之爱。
神木爱着所有,诸神作为祂的子嗣,得到的爱却和那遍布大地,自己却并不知晓名字的众生等同。
倘若祂们也死去,那么最终的结果也与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最初妖精在这万年将逐渐恢复,祂虽然没有了翅膀,但天地间的元素却化作无形的力量,簇拥着祂自由飞翔,祂与创造者元素之神在天地间一同行走,见证妖精群族的繁荣兴盛,缔造了自己的文明,国度,以及独特的文化与美食,还有种种绚丽多彩的艺术。
元素之神和其他神明不同,祂并没有和自己的造物孕育出半神子嗣,毕竟祂和妖精最开始只是一团光球,等到了后面,祂们开始模仿精灵和人类诸族的时候,也基本都是女性的形象。
而最初妖精也是几乎永恒的存在,两位不朽的存在一同相伴,见证了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直至那一日。
支撑天地的神木,身上的光芒开始逐渐黯淡,但与之相伴的,是剧烈的抽枝发芽声。
世界本身开始颤抖。
十几万年过去,随着众多智慧生命繁衍发展,彻底成熟了的神木实力攀登上了匪夷所思的高峰。
祂要衍生自己的枝干,以全新的枝干为源点,再一次开辟出一个新世界。
这一种类的神木,在地球上也曾有过原型,其名为九界树,北欧神话中的世界之木,其枝干串联九界,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世界群。
燃薪神木显然也抵达了九界树的层次,当祂真的扩展出第二个世界时,创造出第三个,第四个世界不过是探囊取物,只需要休息一段时日便可轻松创造出诸多世界,直至其能掌控的极限。
但,世界的晋升显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在无光之夜持续了十日十夜后,神木的声音响彻天地。
神木要求,让诸神将祂们的力量暂时归还给祂。
诸神本质上,就是神木当初自我分离出去,用以创世造物的子体,是祂的一部分衍生,流失在外的碎片。如今,本体的力量不够,祂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要先将所有游离于世间的力量收回。
这并不奇怪,就像是最初妖精偶尔也会和自己的女儿们合体,化作‘妖精之神’为妖精群族解决一些麻烦,那个时候,六位妖精女皇都会重新化作羽翼,回到最初妖精的身上。
但是,诸神恐惧了。
最清楚不过,知晓在神木眼中,自己等神祇和蚂蚁并无任何区别的诸神,恐惧失去力量的自己死于种种意外,最终神魂也被神木回收,用于创造新世界。
这种未来,有没有可能出现?
诸神恐惧,因为不知晓。祂们不理解神木,也不清楚未来最终会怎样……但最重要的,是祂们想要活着,想要存在。
和谁都一样想,一直都这么想。
所以,祂们选择,在神木最脆弱的时候,凝聚自己的力量,反过来去截断神木,杀死神木。
祂们在神木创造新世界的刹那,截断了神木的根。
那一日,天地无光,最初妖精在花园中与六位女皇安抚着所有瑟瑟发抖的妖精,她们感知到了,在世界的中央,有足以危及整个世界的灾厄发生。
为了庇护妖精国度,最初妖精和女儿们联手,支撑了一片光罩,阻隔黑暗。
而就在剧烈的震鸣中,光辉再一次亮起。
‘圣日’与‘魔月’浮现在天地之间,它们轮转,照耀世间。
而神木消失不见,只有连绵的山脉遮掩祂昔日根系的所在。
诸神的所作所为,除却像是最初妖精遮掩几近于不朽的生命隐约察觉到了些许外,其他种族大多并不明了,只是有一种莫名的哀切在心中萦绕。
在那暗夜重回光明的一日,万族哀泣。
不过,没了神木,日子一样过。
被诸神托举至天空的圣日光辉一样能普照世间,昼与夜也不再是以神木的呼吸作为象征,而是有了一个更加明显的分辨点。
魔月的光甚至可以催生天地间的魔力活性,让万族修行更快,更容易抵达更高境界,接近诸神。
诸神称,这便是诸神赐下的祝福,而有关于神木的记载便开始逐渐从大地上淡去。
世界运转,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区别。
直至黄昏之龙的出现。
那是,一种天灾。
最初,只是一阵风。
风吹过,植物枯萎,大地板结,河流因此而干竭,其中的生物饥渴难耐,只能逃离故土。
而后,一次暗夜。
黑暗中,空气无法被呼吸,食物不能饱腹,清凉的泉水不可以解渴,生命在这暗夜中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拒绝,只能在恐惧中等待死亡。
紧接着,便是一次又一次的灾难,一次又一次的天灾。
异常的魔力躁动,怪异的世界异常,都被归属于天灾中,而最可怕的一次天灾发生在黄昏,那一日,圣日的光辉化作仿佛能畸变万物的射线,所有沐浴在这黄昏中的人都成为了最初的魔化者,一群疯狂可怖,渴求灵魂和血肉的怪物。
黄昏,黄昏之龙,噬世之狼,覆世之蛇……名字有太多太多,因为恐惧,幻觉亦或是纯粹的形容词,一切代表恐惧和敬畏的词汇都被堆砌在这些接连不断的天灾之上。
诸神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即便恐惧也必须挺身而出。
祂们开始追溯天灾之后的根源,与这世界的异常对抗。
“这,这就是黄昏之龙……”
拂晓怔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她以最初妖精的视角观看这一切,她看见元素之神与其他的神祇联手,应对那行走在大地上的畸变巨兽,吞噬光芒的阴影,覆盖世界的乌云。
她看见只有神话中才会出现巨兽和神战,震荡天地的魔力波动。
那时天地间的魔力还未如此有侵蚀性,还不叫源能。
她并没有看见什么狼,什么蛇和黄昏大龙,她只看见了扭曲的自然,畸变的万物,还有倾于自灭的世界。
她并没有完全理解记忆中的这些情景和图像,但拂晓能感应到,徘徊在最初妖精心中的悲伤。
因为,黄昏之龙真正的本质,作为最初生命的祂,实在是再也清楚不过了。
“那是……”
同样注视着这一切的苏昼不禁深吸一口气,天魂震荡着,体现着男人内心的震撼:“那就是神木的残留的思念啊……”
黄昏之龙的诞生之初,和伟大存在没有半点关系。
好吧,或许有那么一点关系,但是根本没有将自己的力量投射于这个世界,这个理论上,应该是祂原初世界碎片凝聚而成的埃安世界上。
黄昏之龙,就是,也仅仅是神木燃薪,残留在自己创造的世界中的,最后一点扭曲的思念。
即便是被自己的造物背叛,被自己的子嗣谋杀,神木依然没有去憎恨什么。
祂只是失去了存在的目标:创造一个世界,然后带着自己的造物们存在下去,存在至永永远远,繁荣至尽头。
神木不再想要存在。
而就当一个存在,不再想要存在的瞬间。
便是他从光明跌落,坠入黄昏的刹那。
不……甚至比这个还要更早一点。
当一个生命开始思考,思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的瞬间,就等同于他否定了‘存在就是真理’。
但讽刺的是,存在和真理都不需要意义——因为他们就在这里。
就从此刻开始,会开始注视,注视着思索起这个问题的存在。
而就在一个存在选择消灭自己的最终时刻,便会伸出手,温柔地去将其拥入怀中,正如同这一存在拥抱了这世间唯一的‘真理’,也即是本身。
这就是唯一的正确。
对于不想存在的人来说,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唯有才是唯一真理和正确。
在这一瞬间,和灵觉太低,只能看见诸神和各种天灾对抗情景的拂晓不同。
此刻,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那是一声喃喃自语,宛如来自冥冥中的遥远彼端,时空的最终旋涡所在之处。
被其他伟大存在,称之为的伟大,如此低声自语。
诸神无法消灭黄昏之龙。
那是世界本身的疑惑,对自己为何要存在的自灭倾向,这是不可遏制的毁灭效应,一次连锁的现实崩坏现象。
或许一般的生命可以在这样的连锁中幸存,然后在末日一般的废墟世界中苟延残喘,但是诸神不行,祂们就是世界的规则,世界崩坏,祂们第一个就将消亡。
面对不可挽回的毁灭,面对逐渐开始熄灭的圣日,也即是神木的尸骸,诸神在绝望中,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祂们将自己源于神木的本质作为支撑世界存续的核心,化作天地间的一部分,以自己的本质镇压天灾。
伟大的选择,讽刺的结局。
因为恐惧,为了自己的存在,祂们选择杀死神木,保证自己的存续。
因为绝望,为了后裔的延续,祂们选择牺牲自己,以求未来的希望。
祂们无法爱神木,但却能爱自己的造物。
神木·世界的道失败了。
所以,埃安世界如今被黄昏的光辉覆盖,几近于成为了黄昏世界群的一员。
“不,神木没有失败……”
但此刻,苏昼喃喃自语,他注视着诸神将自己的身躯分解为漫天华光,然后将一团扭曲的阴影笼罩,并以大陆的三分之一将为阵,将其封印在天穹的顶端。
封印之月倒映着圣日和魔月的光华。
他摇着头,语气带着一丝恍然:“世界和大道和黄昏战斗了这么久,祂们的世界结构和‘道’才没有那么容易被击碎——倘若这个世界的世界树有大道树双生的话,那么‘为了后裔的延续而牺牲自己’本身,也是‘延续’这一正确的一部分,即便是‘存在’被质疑,但是‘延续’却不会,甚至更加兴盛!”
“存在和延续的组合,才是祂们秉持的绝对正确!”
“但是,因为伟大封印的隔绝,世界树和大道树最初分开了,祂们的联络被隔绝,本应该无懈可击的组合被拆分,导致了世界树面对黄昏自然而然的压迫时不支败北!”
雅拉没有说话,因为苏昼分析出了正确的答案,在世界树和黄昏战斗的背后,有着其他伟大存在的阴影正在沉浮,那些存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如今没有答案,但是祂却能隐约猜出。
祂只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黄昏’的正确得到证明的刹那。
诸神逝去了,元素之神也是如此。
熄灭的圣日重燃,一般的种族甚至没有发现这一点,还以为只是夜晚来的早了一点,又去的晚了一点。
最初妖精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失去了神木,失去了创造者,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即便是妖精女皇的安慰也无法抚平最初妖精那颗逐渐枯萎的心。
祂心中的爱消失了,祂已经不想要疲惫的活着。
但正如同诸神那样,祂不再想活,却希望子孙后代能长长久久的延续,作为她昔日之爱的延伸。
所以,最初妖精将自己的记忆和传承留在了自己的元素结晶中,并嘱咐六位女皇将其保存在由圣日结晶雕刻而成的匣子中。
祂如此说,和自己,也是和所有后世的妖精们说道:
最初,燃薪神木燃烧混沌,创造世界。
如今,神木消亡,但是尸骸却也有燃烧事物,创造事物的能力。
灵魂,是世界壮大自己的工具,也是智慧生命得以超凡的工具。世界和智慧生命共生双赢,而神木作为世界和智慧生命的复合,对于神木而言,灵魂是极其特殊的存在,是祂们的燃料,肥料,存在的根基。
匣子被数度打开过。
最初妖精的留言曾经被一代代纪元终末时,意图拯救世界的勇者们开启过。
无论是利用何等手段,纪元的轮回仍在延续,圣日熄灭又重燃,一代又一代人延续了全新的时代,延续这个早已死去,只是没有死的太过透彻的世界。
最初妖精的记忆最后,是一连串重燃世界的仪式。
苏昼将其记住,然后轻声叹息。
北地部落,被称之为蛮族的那些人,便是最初纪元时,那些半神的后裔族群。
他们的体内有着神血因子,源自于神木最初的那一部分,故而,作为神木残留思念的黄昏之龙,天灾的化身才会关注他们,下意识地亲近。
神木从未憎恨过诸神,只是自己不想活了。
北地部落因黄昏之龙的意志而踏上了虚无的道路,但也如同诸神那样,因为‘族群’的延续,而迟迟无法真的踏入虚无自灭,反而选择将虚无和毁灭带给大陆上的所有人。
一切答案都已经被揭晓。
“希光高塔上的燃薪神木,本质上,是被我用大道之树的印记唤醒的。”
脱离了最初妖精的记忆,苏昼带着一脸恍惚,似乎还在回忆中内容的拂晓回到了现实世界。
面对圣日教皇还有逐光教首充满急切,紧张与好奇的目光,苏昼暂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皱起眉头,凝神思索:“虽然理论上神木哪怕是扔到太阳里都能种活,但不想活的神木另当别论——除了我外,恐怕真没人能搞定。”
“圣日上,神木还有着一丝生机……那是历代成就了神祇,不朽境界的凡人英雄梦用自己的灵魂延续的生机。也正是因为这一丝生机,圣日才能继续燃烧,为世界带来光明。”
昔日诸神开创修行体系,是希望凡人能成就永恒不朽,和祂们度过漫长岁月,存在至时光尽头。
而如今,诸神早已消亡,而历代修成了不朽的登神者却也为了延续世界而自我焚烧。
苏昼抬起头,他睁开眼,打量着眼前的数人。
逐光教首埃铂因,这位已经将自己改造成机器人的炼金大师,他们自我探索出的延续之法,乃是将全体人类改造成构装体,这样就能忍耐没有太阳后的极寒,也只需要大地上还存在的燃料和能源延续漫长的时光。
他们已经通过源能记忆,查询出了分离大海中核燃料的方法,只要以圣日结晶为引,大海中的核燃料足够机械化的人类文明使用数百万年。
圣日教皇一系,他们意图抛弃肉体,以纯粹的灵魂态存在。三贤人系统可以化作一个几近于天堂的灵魂世界,将世间所有人的灵魂装入其中,形成一个完美的冥府灵界。
那时,天地间过于密集的源能反而会成为灵魂世界轻松存在的根基,大量减少灵魂空间所需的消耗,而灵魂空间中的智者也可以得到相关权限,控制可以在外界成型的灵体,对灵魂世界的载体,三贤人系统进行维修改装,乃至于升级。
只要埃安世界的源能环境不发生打的变化,他们同样可以存在到自己毁灭自己的时候。
北地部落就不用多说了,他们本质上就是顺应世界树的自我呼唤,想要尽快摧毁世界而已。
而中途杀的人,不过是北地人和其他人无数年的仇怨累积,和黄昏没什么关系。
黄昏从来不会去建议眷族去杀人——但是只有让人愤怒,绝望的想要摧毁世界的憎恨和虚无,才会让正常的人坠入黄昏。
这是个颇为无奈的悖论。
从逐光教团和圣日教会的资料中,苏昼还知晓,东海贵族背后的计划乃是通过大海中的薄弱处,潜入靠近地形的大空洞地带。在那里,地热将会持续数十万年时间而不至于冷却,甚至根据。
即便圣日消散,他们也能在地底依靠地热存活无数年,就像是地球上的九玄界那样,在地幔熔岩中求存。
而南境贵族,虽然被帝国数度打压分裂,但是在最初,这群人也的确有属于自己的计划——他们准备巨大的生命汇聚仪式,到时候,便可以将整个移动都市中居民的生命力聚集在少部分几个人身上,让他们成为不死不灭,即便太阳熄灭也能存活下来的究极生命。
这是最简单,却也是可行性最高的方法——将自己改造成不死兽,自然便可不死。
听上去很熟悉,但苏昼觉得全世界唯我主义的恶棍都这傻逼模样,便没有细思。
而帝国。
“帝国,选择的的究竟是什么道路?”
抬起头,苏昼看向天地的中央,昔日神木所在之处,也即是如今的蒙塔西尼山脉。
他的目光明亮,瞳后仿佛有熔岩在翻涌。
另一侧,逐光教首虽然没有得到苏昼有关于最初妖精记忆的回答,但是聪慧如他,单单凭借苏昼的反应便已经猜到,苏昼已经知晓妖精记忆中的种种上古秘闻,并且知晓了昔日古人们如何解决圣日熄灭这一问题的方法。
所以,他便走到苏昼的身侧,抬起头,为他指引在天际尽头处闪动的一丝光束。
“看见了吗?那座释放着光芒的高塔。”
埃铂因轻声道,他的语气凝重:“埃安世界最大的源能凝聚设施‘巴别塔’,以及埃安世界最庞大的源能炉心,‘燃灵炽炬’。那正是它们运转时释放的光辉。”
“依照阿斯莫代十三世的说法,当燃灵炽炬全功率运转时,可以燃尽世界的万事万物,将所有的事物都作为燃料,转换为纯粹的能源。”
“这个匪夷所思的庞然熔炉,无论是树木,石头,灵魂,还是海水,全部都可以燃烧——那位自称为太阳皇的家伙,认为天上的圣日要熄灭就随它熄灭,他要在大地上再造一颗全新的太阳。”
“甚至。”
说到这里,圣日教皇接过话,他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就连圣日未来熄灭的残骸,他也要将其燃尽。”
疯狂的计划。
但是苏昼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巨型源能炉心,燃烬万物的源质引擎,这对于超凡而言并不奇怪,他自己的本体身上都还有反物质引擎可以用来推月球呢,用世界当燃料维系世界再简单不过了。
依照这种说法,帝国的计划才是最完善,也是进度最高的那个——就在其他势力大多只是有个计划,还没有完全开始准备进行实施的时候,阿斯莫代帝国已经将巴别塔和燃灵炽炬造好了。
“灵魂就是世界的庄稼,或许他真的找到了一条可以延续最长时间的正确道路。”
苏昼用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评价了一句,然后补充道:“如果没有我的话,事实便是如此。”
圣日教皇和逐光教首耸了耸肩,这也是他们之所以没有公开与帝国为敌的原因。
谁都有想要活下去的想法,谁都有拯救自己群族的方法,倘若自己的不行,那就看看别人的能不能成。
为了达成各自的目的,他们会产生矛盾,竞争,乃至于战斗,杀戮,但是本质上他们都是为了存在。
苏昼也明白,为什么太阳皇咄咄逼人,除却北地蛮族和延霜军有公开反抗他的想法,其他势力都是持微妙的观望态度了。
他也必须承认,倘若没有自己的话,那么极大几率,就是太阳皇的计划成功,可以成功拯救埃安世界的众多群族,以燃灵炽炬为太阳,光耀众生。
是,这玩意的确烧魂。
但到了圣日熄灭的关头,还会有谁在乎什么人人平等?
既然皇帝选了魔化者作为燃料,那就让他们被烧好了,人性在那时必然会如此,过于高尚的道德将会被现实打的满地找牙。
所以,苏昼的想法和理念,才会被知晓这一真相的帝国一方,视作天真,愚昧,不可能成功的的典范。
但是。
有两点,足以令苏昼有足够的的底气,去面对那位太阳皇,批判他的所作所为。
第一点,很简单,作为专业植木者,当代昼树人,他苏昼已经把全新的燃薪神木种出来——好家伙,那棵树真的长成了再造一个世界都没问题,何愁什么圣日将熄?
第二点,更简单了。
苏昼可没忘记,拂晓的完美推演中,太阳皇那家伙几百年就把整个世界玩坏,最终变成崩散于虚空的世界碎片了。
所以,侧过头,苏昼看向两位为他介绍巴别塔和燃灵炽炬的老人,耐人寻味地问出了一个问题。
“诸位。”
他说:“最初妖精的记忆中,乃是诸神为了自己的存在,选择背叛,杀死神木。”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自己的存在,在面对燃灵炽炬的庞大能量时,太阳皇会选择燃尽世界来成就自己?”
“什么?!”
听见苏昼的话,两位大势力的教皇和教首便都微微一愣,互相之间非常熟悉的两人微微对视一眼,便已经知晓苏昼和拂晓在最初妖精的记忆中看见了什么,而他问题的蕴意又是什么。
可即便如此,圣日教皇仍然皱起眉头:“不会吧……他毕竟是帝国的皇帝啊。”
“没有臣民,那还能叫皇帝吗?”
苏昼微微摇头:“虽然太阳皇现在还没有这么做,但我却不能从推论中否定这一点。”
“毕竟你们要知道——那可是皇帝啊。”
苏昼的心中,浮现出昔日神木世界中,曾经斩杀过的一头怪物的影子。
那个为了自己的长生,不惜将自己的整个帝国化作魔土,吞噬所有子民的‘魔帝’!
他的脑海中,也浮现出大道之树的话语。
“生命就是如此……即便如此丑恶,那也是神木得眷属。”
微微摇头,苏昼自然不打算将自己的过去全部都和两位教皇教首说一遍,但他却可以将自己在最初妖精记忆中的所见所闻说一说,并且告诉他们自己真正的底牌,正确得到两位强源。
但是,就在此时,意外却发生了。
大地开始微微嗡鸣。
察觉到了南方传来轻微的震鸣,苏昼,圣日教皇还有埃铂因大宗师齐齐抬头,看向西北荒原的地平线处。
以他们远超常人的目光和感知,可以轻松地看见遥远彼端,那些正在不断变大,不断靠近而来的钢铁舰队。
“是第三集团军!”
教皇微微眯起眼睛,老者沉声道。
帝国军队中,精锐中的精锐,曾经追随太阳皇,为他夺取了皇帝之位的亲军。
第三集团军,正带着令天地战栗的轰鸣,靠近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