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连星城之变
一柱香后,丰都从阵里走出,欧阳寻迎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殷勤道: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人家星流云还没出来呢?”
宇文丰都连脸都懒得转一下,径直走到萧聪身边,道:
“剩下的本源之气都已凝在残骸里,估计是吸不动了,撤了吧。”
欧阳寻闻言眼珠子转了两转,嘴角泛起一丝不加掩饰的弧度,萧聪还没说话,就听得他自告奋勇道:
“这事儿让我来!”
话毕,不由分说,便一头钻进阵里去,先是托出了星流云的身体,然后转身向后打出一掌,回过身来打了个响指,一脸的得意与轻松,
“齐活儿!”
法阵工事应声而塌。
欧阳寻大摇大摆地走到最前面,身后宇文丰都与萧聪同时将手伸向星流云,丰都抬眼,淡淡道;
“你现在还很虚弱,还是我来吧。”
萧聪看看宇文丰都,也不争取,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宇文丰都将星流云背在身上,萧聪跟在宇文丰都身后慢慢走着,一行四人,以欧阳寻为首,不急不缓地向谷地外围行去。
几人在欧阳寻的带领下,在幽兰树林里左拐右拐,曲曲折折,走了没有一柱香半的时间,便回到了之前星幽幽安排的落脚之处。
木屋里一片漆黑,看来回府搬救兵的幽女一天都没有回来,不过没回来也好,反正今天算是有惊无险,星流云几个人总归是囫囵个儿地死里逃生,况且,要是让她看见自己亲生弟弟被伤成这副模样,怕是免不了要伤心流泪的。
萧聪开启紫目,走上前去,拾级而上,如在白昼,进门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两排婴儿手臂粗细的蜡烛一一点燃。
慢慢地,火光蔓延到门前的台阶。
宇文丰都率先移步,将星流云背回房间妥妥当当的安放在床上后,走回到主厅来,与萧聪几人围桌坐定。
久久无话。
“你们说……幽女这么久都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星流云可是他的亲弟弟啊。”欧阳寻皱着眉头,担忧道。
“没有别的可能了,去了一天都没回来,定是碰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至少,肯定比姐弟私情重要。”
冷筱凤托着腮帮子,看上去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有一点慵懒。
“这……可千万别……”
“闭嘴吧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星家自己封地上的事情,哪轮的着你插手,就算让你上,你有那本事吗!”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但凡用得上我欧阳寻,本少爷定是义不容辞的!”
“得了吧,还不清楚你。”
冷筱凤嗤之以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起身道:
“都别瞎操心了,赶紧去睡吧。”
说完,挪凳而去。
剩下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星老大怎么样了?”萧聪问道。
“身体已经不成问题,只是之前吸收的生命本源还需要进一步吸收炼化,所以精神暂时还在蒙昧中。”
“哦哦。”
萧聪轻点了点头,又是一阵长长地沉默。
不知又过了多久,欧阳寻伸开手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含糊道:
“走了,在这干坐着也没什么用,都回去吧,有什么事咱明天再说。”
话毕起身,转首而去。
萧聪和宇文丰都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也挪开凳子,相继离去。
“咻”
自萧聪和宇文丰都走出去后,主厅里的两排蜡烛便在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中被陡然吹灭了。
翌日,幽女归来,见众人皆安然无事,不禁松了口气。
经过一夜修养,星流云又变回到了平日里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甚至是比之前还要精神欢实许多,看样子倒像是装出来的。
“姐,你昨天回府搬救兵搬了一天,家里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星流云问道。
“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先别管,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在外面都能感觉到一阵山摇地晃。”
幽女娥眉紧蹙,无双仙颜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好像遭身劫难的人是她,而不是星流云。
星流云搔着脑袋,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因为自打他醒来,还没跟谁打听过这档子事儿。
倒是欧阳寻在心里绸缪已久的殷勤,解了燃眉之急,堪比及时雨。
“姐姐,这事我来跟你说吧,其实也简单,就是在古仙遗阵里碰上一头恶龙,后来是小聪他师父出面给解决了,嘿嘿。”
“小聪他师父!天道翁?”
幽女小嘴张成了O状,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就是他。”欧阳寻依旧傻笑着,云淡风轻。
幽女转脸看向萧聪,
“小聪,是吗?”
前一刻还在冲欧阳寻挤眉弄眼的萧聪赶紧回过脸来,咧嘴一笑,
“是,是的。”
幽女又将脸转向冷筱凤,
“小凤儿,这是真的吗?”
“嗯嗯,”冷筱凤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脸认真道:“那恶龙在古阵里呆了很长时间了,也没多厉害,被小聪他师父三两下就给灭了。”
“星流云?”
“嗯?”星流云猛然回过神来,笑容灿烂,“凤丫头说的一点不错,小聪他师父实在是太厉害了,你是没在场,那场面……”
他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刚要入状态,却听得自己姐姐冷着脸道: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星流云讪讪一笑,摸着脑袋低眉垂眼,
“这事儿太匪夷所思,我说出来不是怕你不相信嘛……”
幽女又看了星流云好半晌,才小声呢喃道;
“天道翁……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
语气里竟有几分怅然若失之感。
“那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
此时的幽女身上,之前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早已经荡然无存,若不是那张艳冠天下的娇颜依旧,倒更像是一个啰啰嗦嗦的老妈子。
萧聪闻言,赶忙解释道:
“幽女姐姐误会了,那只是师父在我身上留下的一缕神念,杀死恶龙之后,就消散了。”
“哦,那恶龙呢?”
欧阳寻举手抢答道:
“被我埋了。”
幽女点点头,眼神中微微露出几分失望失色。
“欸,姐姐,家里出什么事了?”
幽女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家里,是连星城。”
星流云一听乐了,
“呵,哪个不长脑子的,敢在连星城撒野,真当我星家无人了吗!”
“不知道,只是昨天四大家族所坐镇的连星城、禹山城、隋都和泰阕都发生了动乱,所幸昨夜皆有信函传来,有惊无险。”
“合着你们忙活了近一整天,什么都没查到呗。”星流云语气里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感觉。
“星流云,你丫的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姐姐!”冷筱凤出言为幽女打抱不平。
“就是!哪有大男人跟女人发脾气的。”欧阳寻随声附和,白眼一个接着一个。
宇文丰都冷静道:
“连星城是星家祖祠所在,他们这样做,应该就是为了激怒你,而且,四大家族的祖祠所在之地相继出事,对方怕是有备而来。”
幽女点点头,
“丰都说得有道理。”
星流云计上心来,思索半晌,赌气般道;
“关心则乱,想让我意气用事?仙人的,老子偏按兵不动!”
“怕,他们要的便是你按兵不动吧。”萧聪斟酌道。
“何以见得?”
“胆敢袭击连星城,又没露什么蛛丝马迹,筹谋已久定是没跑儿了,但连星城是星家的祖祠重地,这险冒的明显是太大了点,而且还有禹山城、隋都和泰阕,搞那么大阵仗,为的就是引起你的怀疑,依你星二少爷的性子,肯定是要死较到底的,别忘了,咱们是前天来的,事情是昨天发生的,星王爷可不在府上。”
“嘶——你说得倒也有道理啊,我要是按兵不动,就是在给他们可乘之机,但我要是兴师动众……”
“民心就散了。”宇文丰都冷静道。
萧聪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而且,空子会更大。”
“那我……”
“要我说,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用明的!”欧阳寻嗷唠一嗓子,着实把其他人吓了一跳,“你们星家不是自称有玄真界数一数二的情报细子吗,都放出去,还怕挖不出来?”
“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星流云破天荒的认同了欧阳寻一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不一定非得按着一个法子来嘛。”
可能是见到星流云这一次竟没有打击自己,欧阳寻这家伙竟松闸扯开了皮,
“明面上撒些乌合之众出去,翻肠搅肚,这样你的细子才好浑水摸鱼嘛!”
星流云抬眼看着一脸笑嘻嘻欧阳寻,半晌,
“你接着说。”
反看欧阳寻此时却变成了一副噤若寒蝉之色。
星流云安抚道:
“我是认真的,你接着说。”
“那我可直言不讳了啊……”
“废什么话,快说!”
欧阳寻缩了缩脑袋,白了星流云一眼,接着道:
“你找些人来假扮成你们家的细子先撒出去,让他们抓住,放松警惕,然后再派真正的细子出去,这样就容易多了。”
“扯淡!我星家的细子是能随意冒充和被俘的吗?若是他们知道了我星家专用的识别法门,反过来搅乱我怎么办!净出些馊主意。”
欧阳寻悻悻然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
“是你让我说的……”
星流云右手磨砂着下巴,抬眼询问道:
“你们说,会不会有调虎离山的可能?”
幽女:“你是说,他们的主要目的在圣城?”
“恩恩。”星流云轻轻点了点头。
“虽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他们也太小看四位伯伯的胸襟和魄力了吧。”萧聪插言道。
星流云:“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给的思路想,我们得想想线索之外的。”
幽女:“是不是我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萧聪:“在连星城搞事情本身就是对星家的一种侮辱啊。”
星流云剑眉一挑,
“皇家?”
欧阳寻莫明一声冷笑,
“可不,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欧阳寻……”
萧聪听见了星流云咬牙切齿的声音。
…………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七嘴八舌商量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也没能商量出个屁来,最后还是决定照欧阳寻之前说的,先从星家护卫军里找些乌合之众放出去,搅和搅和,再将星家的细子派出去一查到底,表面上星流云要自乱阵脚,实际上是外松内紧,静观其变。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之前与自己老子约好要陪萧聪相骑,那就要一站到底,但这才走到第一家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晦气,但星流云一向自诩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便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半途而废,天大地大,也抵不上他星家二少爷的一嘴唾沫星子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真不真不知道,反正这丫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几人劝不住,只好随了他,如此一来,幽女便不得不回到星府替自己的亲弟弟扛起了这连星城的第一杆大梁。
临行之前,在萧聪等人的帮助下,星流云对星家封地内的一干事宜进行了一系列周全缜密的部署,别看这家伙虽谈及于此总是一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简直是事无巨细吹毛求疵,每一次在什么地点放出几个人,这些人放出去后应该做些什么……甚至连派人出去的时间都设计得井井有条,他还让萧聪在某些关键地点摆置了几座法阵,虽然萧聪极力劝阻说这样做实在是没有必要,但星流云一再争取,其美名曰有备无患,萧聪拗不过,只好依允。
一切安置妥当。
星流云将几人启程的时间定在了第四日的上午,此时正值街道熙攘之时,萧聪明白,星家二公子要得就是这样——让全城的人都看到星家人的底气,就是那么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