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凶徒
“来。”
夏元抬手，握住一把长剑。
那剑只是躯体的延伸，就如一根手指。
嘭！
嘭！
嘭！
嘭！
体内穿有如有实质的四道破碎枷锁的声音。
精血冲击而上，其中蕴藏的力量聚集到右手，那并非凡人的血劲震荡着空间，磁场，缓缓形成了一轮虚影：
——仙人之手。
那剑也消失了，成了这虚影的一部分。
朱巨能看着这虚影，忍不住点头赞道：“看这虚影的凝实度，果然是第四重地锁境界，一重酝势，二重定势，三重蓄势，这第四重就是明势了...
明势说明了大师兄真的想明白了，所以才能合了这剑道...”
他咧嘴一笑，屈指一弹，剑鞘飞射而出，剑柄缓缓拔出，一轮虚影的仙人之手亦是浮现出来。
师兄弟两人缓缓走向对方，剑如仙人之指，同时出手，指尖对指尖。
两团方向相反的能量撞击一处，产生强大反震。
夏元和朱巨能都被这冲力撞开了些。
两人没继续出手。
朱巨能笑道：“大师兄，都是一个师父教的，看的同一种观想图，泡的同一种药，练得同一种功法，俺们打，破不开招啊。”
“师弟，你刚刚用了几成力？”
朱巨能道：“七成，师兄应该多些吧，不过俺突破这一境界已经很久了，已经在冲击第五重的阶段了。师兄才突破就能这样，已经比俺当初好多了。”
夏元点点头。
不过，他也是用了七成力道。
严格来说，自己还比师弟好了点。
夏元测试了境界，就丢开剑，就跑一边吃饭去了。
朱巨能看了看洞里，这才发现昨天还在的那一整头羊没了，肥牛也少了不少，他吓了一跳，“师兄，羊呢？”
“都吃了。”
朱巨能眨眨眼，不敢置信，旋即露出艳羡之色，师兄怎么吃都不胖，真是可恶。
“下次再带点儿来。”
“好。”
“老七，最近山下局势怎么样？”
“山下我们附属势力七星帮副帮主和俺是好哥们，他这几日给我传了一些信报...”
“等等，那位副帮主好像是做码头生意的，他手伸的长，保不准要惹事，他结交你，也就是希望出了事，你能去帮他撑一撑，老七，当心点，别被人当兵器使了。”夏元随意提醒着。
“大师兄，俺有那么傻吗？谁对俺好，俺就对谁好，他若是把俺当兵器耍，俺要他好看。”
看夏元还要再说，朱巨能急忙道：“那副帮主打听了不少消息，其中有不少秘密信息呢。”
“说说看。”
“第一，六扇门发现南宫世家凶手的后续去向了，因为东边发生了一样的惨案，好像也是个世家的精英，被杀了，死状很惨，和南宫家主这些人都一样的。六扇门出动精英去调查了。”
夏元一愣。
还有人冒充我？
“第二，海魔宗不知得了谁的警告，正在收敛，原本紧张的赤月山的五大学宫都舒了口气了。我那哥们亲眼看到属于海魔宗的凡间势力，在退离...
总之，都是好消息呀。”
夏元忽道：“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师弟，你会否觉得这是魔宗在故作假象，让我们放松警惕？”
将心比心，以前他就经常这么干。
如果他是魔宗宗主，他不仅这么干，还要做的逼真，以假乱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等到你一头雾水时，直捣黄龙，毕其功于一役。
阴雄，从不谋划，大多都是顺水推那么一下舟，过一点，不及一点，都合了自己的意。
所以，有人在借用“南宫世家凶手”这个事。
朱巨能虽然不信，但还是点点头：“回去俺和师父说一下。”
夏元道：“帮盯着点，有什么局势早些和我说。”
...
...
第二天。
夏元继续努力修炼，看着观想图。
一旦入了意境，他就会顺着这心境，配合力道运转图来运用血劲，巩固地锁第四重境界，之后再泡药浴。
白云悠悠，山间度日不知年。
下午时分，还是七师弟来送饭。
两人聊了会，再喂招练习，师弟就走了。
第三天...
第四天...
都是七师弟过来。
第五天的时候。
朱巨能有了新信息，直接道：“大师兄，六扇门已经发现屠戮南宫家主的那位凶手了。”
夏元：？？？
朱巨能道：“据小道消息，六扇门金霜和那位对了一手，然后被轰飞了，如今重伤在床，手臂都骨折了，师父还去看望他了，要不是六扇门还有一位总捕头级别的人物也在，说不定金捕头就交代在那里了。
这凶手起码有天封三品的境界，而且功法残暴无比。”
夏元：...
他虚着眼问：“那这位穷凶极恶的凶手是哪个？”
朱巨能摇摇头：“不知道，但是东海国的悬赏榜已经贴出去了，俺讨了份，大师兄你看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牛皮软纸。
夏元接过，摊开。
牛皮软纸上有一个涂黑的人像，强壮的不像人，戴着帽兜，压低至了鼻梁，看不真切脸，只是上钩的唇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闪烁寒芒，透着无比危险的味道...
下方描述是：身高两米左右，喜生食野兽，可能在荒野独居，身份不明，目的不明，喜欢狩猎世家子弟，极度危险。
境界：疑似天封三品。
名号描述：天杀。
赏金：三千两白银。
夏元看看道：“天杀在天罡里排二十二，东海国还真是一如既往，凡是确认入了天罡，又无法确认身份的目标，就顺着天罡顺序一个个排下来。
不过这三千两白银，也不过三百万文钱，算少了吧？”
朱巨能在一边说：“不少不少，南宫世家还加价了，说要是能抓到凶手，他们可以额外出四万两白银作为赏金。其他世家也出了钱，说愿意再出三万七凑个整数。如此累积下来，这凶徒的人头可是价值八万两银子。”
夏元愣了愣。
有钱啊。
在这普通人家一个月不过五六两银子的年代，八万两，相当于普通人家不吃不喝、勤勤恳恳工作上千年了。
“师弟，通知师父师娘，六扇门可能要去追踪这凶徒，他们不在了，这些日子得小心点。”
朱巨能虽然疑惑，但还是应了声：“是，大师兄。”
…
第六天，依然是朱巨能来崖顶送饭。
夏元忍不住问：“老七，小师妹最近怎么了？”
朱巨能：“俺也不明白，小师妹似乎就是不想来山上见你...大师兄，你是不是哪里惹她生气了？”
夏元莫名其妙的，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不像过去，稍微哄一哄就好了。
朱巨能：“那俺赶明儿去旁敲侧击着，问问看。”
...
南宫案子已经定了，而那危险无比的凶徒天杀似乎去了东南方作案，六扇门的精英力量果然也被牵制了过去。
这天杀虽然按出现顺序是排到了二十二，但要知道这二十二人可是东海国数十年里积累的凶徒数量。
虽说如果凶徒伏诛了，那便是会从悬赏榜上去掉，但即便如此，这种能被东海国上悬赏榜单的哪个简单？
...
除夕，到了。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终于爆发了。
北地冰寒，不仅封了山，连官道也封了，家家户户几乎不会出远门，张灯结彩，炮竹声里还有山脚镇上孩子们奔跑嬉笑的声音，本是准备去山下寺庙烧上两柱香的师娘也无奈暂停了行动。
下午时候。
小师妹取了一件新衣衫、靴子，艰难地上山了。
“大师兄，娘让我带给你的，你试试。”
夏元换上。
藏青色长袍里束着不少新棉，黑色长靴显得英姿飒爽，夏元走了几步，刚好合身，看来师娘对自己的衣裤尺寸都摸得清清楚楚，甚至不用量，就能猜的准准的。
祝灵云看着师兄的模样，只觉竟比这世上每一个男子都要好看，但小嘴张了几下，欲言又止，终究抿着唇，说道：“大师兄，没事儿，我就先下去啦，你面壁思过，爹不让你下山，明天我和娘，还有师弟来看你。”
夏元温和道：“师妹，雪地厚积，下次不要冒险过来了。”
祝灵云虚着眼问：“师兄你担心我啊？”
夏元：“担心师妹不对么？”
祝灵云瞅瞅师兄很纯净的眼神，充满了兄长的关爱，她傲娇地哼了一声，“我下山了。”
“我送你。”
“别送了，师兄。”
“师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师兄，你想多啦！”
声音远去，人也远去。
...
新年当天，雪很大。
师娘还是带着小师妹，师弟上了山，笑呵呵地与夏元拜年，让大师兄继续努力，突破地锁四重的事儿他们都知道了，就算是桀骜的二师弟白傲也是多了几分笑容。
小师妹裹了一身火红的袍裙，小腿儿束紧着厚绒黑丝，再下蹬了一双红边的马靴，双颊拍了淡淡的水粉，左手提剑，看起来很是艳丽。
人多的时候，她就藏着不说话，即便受了气，也只会暗暗生气，这与和夏元单独相处时，完全不同。
临别前，宁晓然又拉着夏元单独走到崖边说话：“元儿，我听巨能说，这一次也是炎血妙丹加上红龙玉眼的缘故，才让你能够斩破第四道枷锁，是这样么？”
夏元道：“主要还有总纲的作用。”
他没提隐士心境，也许是这心境，才使得这一切得到了数倍的回报。
宁晓然又问：“无心剑道之中的至诚于剑，元儿你应该悟了吧。
师娘记得你四年前离开无心学宫时，才刚刚斩了第三重地锁，那时候你心性跳脱，根本不契合这超然之道。
这次回来，不过两个月，便是破了第四重，这等速度，便是所谓的天才也难以企及了，师娘本是想着，你如果能够在碧霄崖的这一年里突破一重，就已经很开心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
你别看老祝没上山来看你，但他心底比谁都开心，前两天还喝了点酒，说着当初他也是绝世奇才，突破第四重尚且花费了近一年时间，这样也已经是一骑绝尘了...
没想到你这个徒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两个月就破了一重。”
夏元笑笑，谦虚了两句。
正说着话时，宁晓然忽的袖口一动，画出一方玉瓷瓶，悄悄塞给夏元。
“师娘，这是...”
“三颗炎血妙丹。”
“师娘，这...”
炎血妙丹上千两银子才一枚，而且有价无市。
师娘出手就是三颗，这怕是花费了不少代价去换的吧。
夏元本能地就伸手去推。
但宁晓然温婉地笑笑，把玉瓷瓶塞在他手心，又合起了他的手，让他握紧。
两人目光相对，宁晓然温柔道：“别辜负了我和你师父。”
众人下山后。
绝巅的高崖上，又只剩下夏元一人。
他握着瓷瓶，心底暖暖的，这就是家人吧？
...
次日。
夏元练完剑法后，舒服地泡在青铜三足炉鼎里，吸收着药液，以巩固地锁第四重境界。
这锁束缚周身，即便斩破了，也需要时常巩固，否则这锁还可能重新续上，使得境界倒退。
温烫的清水，浑厚的药液，让夏元只觉得自己肌肤上如同有火焰在流动，体内精血也和凡血完全不同，无意间便会隐隐散发出一道透体而出的半寸虚影，这是血劲蓄而不发所带来的无形威压。
忽的...
一股奇异的预感冲上心头。
夏元很熟悉这感觉。
唯独和自己有着大联系的事件，才会形成这种心血来潮。
他抬手抓向桌边的蓍草茎。
那巴掌大小的深绿盈寸被手指夹住。
夏元闭目，心底默念“我存在危险”...
蓍草茎轻轻点在眉心，然后被赋予了隐士的奇妙力量。
隐士居深山，洞察天下事。
啪。
蓍草茎被丢在了水面上，一会儿缓缓转向东，一会儿又缓缓转向西。
这结果，让人只觉得不明所以。
夏元拾起蓍草茎，一点眉心，再度心底默念“我的学宫存在危险”...
啪。
蓍草茎再落水面。
这一次，蓍草茎“刷”地一下动了，速度极快。
一股强烈的凶兆预感冲上心头。
夏元神色变了变。
速度越快，凶险越大。
他缓缓闭目，神色温和。
看来前两次的处理方法有些小问题，杀不可止杀，那就换一种方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