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项可那天是接到王胖电话之后才昏昏沉沉回的房间。
程征宴的助理于是发现这几天大家都怪怪的。
比如自家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情舒畅很好说话的模样,虽然今天早上他仍然跟从前一样非常嫌弃地挑剔自己准备的健身餐。
说起这个来他就一脸辛酸,助理这个工作除了高薪之外其他真不是人干的,他真想告诉被蒙在鼓里的万千粉丝,本性洁癖又对人警惕的程征宴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处!
不过说实话在进入这个剧组之前助理并没有生出过什么怨言,毕竟不管怎么样程征宴总比圈中那些众所周知的作精艺人好伺候多了,直到他看到了王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身为一个经纪人却要来干普通助理的活儿,每天兢兢业业去照顾自家艺人的饮食起居。但看到王胖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人和人之间的区别,有时候是比人跟狗要大的。
比如同样的不想健身,程征宴的做法是满脸平静地凝视来提醒自己日程的助理,直到对方气弱游丝后才大仇得报地踏上跑步机。
项可他……会抱着王胖撒娇!
王胖每次都是张开手臂满脸哎呀怎么这样完全受不了啦的表情,但只要嘴上坚定地回答:“不可以哦。”
项可就会眼泪汪汪地被牵着乖乖去挑哑铃。
再比如有时候凌晨拍戏很早要起,程征宴会非常克制地强迫自己在规定时间半小时之前就保持清醒,这样确实很让人省心没错……可这位老兄有低血压啊。
虽然他毅力惊人从不在有第三人在场时发怒,可每到此时,助理依然强烈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项可他则会迷迷糊糊起床洗脸梳头穿衣服到现场然后……钻进王胖怀里睡觉!
王胖每次都是张开手臂满脸哎呀怎么这样完全受不了啦的表情,小动作却多得很,什么摸摸头发拍拍后背揪揪脸之类的,有时候还会拍照!想让项可结束睡眠只需要拆一瓶饮料把吸管塞进项可嘴里而已!
助理好几次羡慕得想要跳槽了,可现在……
他蹲在地上悄悄挪远了几步,然后才小心翼翼转头看向另一个怪怪的家伙。
通常有项可在的场合王胖总是一副任意揉搓的好脾气模样,这是助理首次窥见对方为外界所周知的“著名经纪人”的一面,那张毫无棱角的面孔撤掉表情后居然也能给人如芒在背的尖锐感。
让对方如此警惕而愤怒的位置是……
助理俏俏捂住了羞红的脸颊。
棚内,闲杂人等清散完毕,各个机位正当中的大床上,项可正跟程征宴面对面交叠着坐在一起。
这个交叠的意思当然是项可坐在程征宴腿上,然后因为拍摄内容的原因,两人各自都只穿了一条长度不太明显的平角裤。
虽然大家都表现得非常专业,项可刚开始脱衣服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或许衣服保护着的除了身体还有羞耻感,爬到床上之后,项可好久都没找准状态,还是程征宴主动把他抱到了自己身上。
接触到熟悉的体温后,磨人的局促奇迹般消失了许多,项可意外发现程征宴的怀抱居然很有安全感,于是很快就乖乖地抱住不动了。
可惜第一个镜头走完之后几个导演就起了分歧,机器停在那里,徐亮一边叫人去找编剧,一边叼着烟在和几个副导演讨论着什么。
这地方虽说开了暖气但到底是拍戏的地方,裸着后背的项可哆嗦了一下,他想下来又有点不安,紧接着就见程征宴长手一伸,扯过了堆叠在床尾的被子。
被褥是程征宴开拍前强硬要求更换过的,因此兜头罩下时,满满都是消毒过后柔顺剂的清香。项可抖啊抖地把脑袋钻出来,就听程征宴贴着他的耳朵问:“还冷吗?”
耳朵麻了一下,项可侧脸依赖地贴着程征宴的肩膀,缩着脖子摇摇头。
头发就被揉了,程征宴最近也开始频繁揉他的头。
大概这种肢体接触真的会给人带来亲密感,项可发现自己最近对对方的排斥居然也在与日递减着。其实仔细想想,除了粉丝很讨厌,以及女神高糖对对方态度很特殊之外,程征宴确实也没什么可叫人指摘的地方。事实上这个家伙最近又是不厌其烦地抽时间帮自己对戏,又是非常真诚地欣赏自己的各种表现,拍摄的时候还非常照顾自己,认真说来,是一个非常热忱好相处的人呢。
项可多少有点为自己以前单方面的敌视感到羞愧。
因此他遇到问题,难得主动开口求助:“程征宴……”
程征宴正在用手指玩他的耳垂,项可的耳垂长得很圆,肉呼呼的,在这个追求潮流的年纪少见的没有打耳洞:“嗯?”
项可小声说:“……我腿快麻了。”
程征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腿——触手是满掌的软腻丝滑。
他眼神立刻深了,几乎忍不住想朝被子里看,硬生生憋住,只用手掌轻捏。
这个时候把项可放下来是最方便的,他却只是问:“换个姿势吧?”
项可本能觉得这个解决方法有哪里不对,但又不太好意思拒绝程征宴的好意,于是在被窝里挪啊挪啊,把双腿从跪坐的姿势,换成了环坐。
重新坐好之后感觉程征宴呼吸好像重了点,项可观察他的脸色:“你还好吧?”
程征宴单手全程覆在他的一条腿上帮忙施力,此时才慢慢拿开,他平静地回答:“没事。”
项可立刻相信了,重新将脑袋搁回他的肩膀上开始休息。耳垂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拨弄,鼻尖又嗅到的全是混合着被子和程征宴气味的清爽气息,没一会儿他就打起哈欠来,等徐亮跟众人仔细推敲完决定这种表现形式可用之后,他已经昏昏欲睡了。
徐亮:“…………”
程征宴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什么都见识过了,他开始进入这个剧组后第n次的憋笑,然后揉着项可的后脑小声叫他:“起来啦。”
这个场景结束之后王胖几乎像火箭那样抓着浴袍冲进来抢人,程征宴对上对方客气道着歉却掩饰不住迸发出强烈警惕的双眼,难得没有顺从本心地去抓项可的胳膊,只是很疲惫地躺在床上,拒绝了来给自己穿衣服的助理的好意。
身体因为刚才激烈摩擦出现的热度很快因为失去了另一个对象消退,他双眼放空地盯着头顶尚未收走的布景,这是他第一次在这种场合起反应。
伸出右手盖在脸上,上头还残留着从项可腿上蹭到的气味,和对方本身一样的毫无攻击力的味道,他甚至还记得那种手心划过绸缎般的麻痒。
明明一直以为只是好玩而已……
不妙。
项可的经验是,王胖发脾气时什么都不用做,像平常那样就可以。
果然他像平常那样洗澡穿衣吃饭,到喝牛奶时王胖就来摸脑袋了,一边摸还一边愤愤地说:“以后离程征宴那个家伙远点!”
“为什么啊?”
王胖盯着面前这个含着吸管毫无危机感的家伙,吭哧了半天才找出一个相对健康的理由:“反正你不是本来就不喜欢他么。”
他一说这个项可立刻就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好意思直接承认自己以前的偏颇,只好红着脸含糊点头。
实际上王胖一走他就抓了一兜糖屁颠屁颠出门去找程征宴玩了。
只可惜程征宴居然不在,开门的对方的助理,助理看起来很紧张,一边偷偷朝屋里看,一边生怕他生气似的小声哼唧:“程哥不在……”
项可倒是除了可惜没有别的想法,说起来他的糖此前除了程征宴之外几乎剧组的每一个人都给过了……想想真是非常过分啊。
于是他只是好脾气地把带来的礼物(礼盒装牛奶糖)递给助理:“那等他回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想想又从兜里掏出一颗递给助理:“这个请你吃。”
“……你今天累了,记得早点休息啊。”助理满脸不忍地送走他,关上门后谴责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自家老板。他一直是知道对方不好相处的,没想到连项可这样单纯的都……
程征宴没说话,整个人好像都木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之后才转头摊开手:“给我。”
助理愣了愣,错愕地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自己手上拿着的那盒糖。
莫名其妙地递过去,他收拾收拾今天要拿去送洗的衣服,一边狐疑着程征宴从未展现过的对糖果的欲望一边朝外走,结果半路又被叫住。
抱着一堆衣服的助理:“???”
程征宴另一条胳膊搂着糖果盒,那只摊开的手并没有收回去:“还有你的那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