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溯洄从之
紫芒破开水花升起，景星辰脚踏碎星剑，瞬间便到了几人面前，看了一眼白鹿圣子，道：“圣宗的其他人呢?”
朝旁边的金红色大殿方向努了努嘴，白鹿俊朗的面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丝揶揄：“若是你来的再晚些，只怕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那金红色的光罩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缩小，此刻已是缩小到了大殿周围数丈之处，显然若是再不进去，那殿门便会彻底关闭，直到有人正式获得了瀚水元君的这道水系传承，才会再次打开。
阎无极驾着妖云升起，虽然与之前并无太大的变化，但若是细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其面上有一丝隐隐的狼狈之色。
“你这星绞神通……”阎无极有些犹豫。
瞥了他一眼，景星辰并未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简良弼几人，道：“进去罢，元君传承的考验过程，对你等来说亦是个不错的历练。”
“是，景师叔。”简良弼带着落红缨当先进入了那已经缩小到殿门前的金红色光罩之内。
何俊语，许笛笙，还有李苍云等人，也朝着景星辰行了个礼，进入到了光罩范围之中。
片刻之后，金红色光罩彻底缩入了大殿之中，随着殿门的关闭，这座巨大的大同水府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之中。
“怎么，你们上清圣宗的弟子，见到宗内的圣子，都视若不见，毫无礼数么？”阎无极方才有些被落了面皮，此刻看了一眼最末进入水府的许笛笙等人，故意开口道。
“那又如何？我圣宗之内，获得过圣子封号之人有很多，若是每个都要行礼，那整天什么都别做，也莫要修行，只是不停的行礼也便罢了。”白鹿还未开口，景星辰便冷声道。
方才被景星辰压了一头，此刻更是被一句话噎了回来，阎无极轻哼一声，也不再自找没趣，而是看着那大同水府，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师兄，此间事了，那师妹便先去了。”卞红玉御起一朵莲花法宝，柔声开口。
景星辰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去罢，记得小心些。”
“师妹晓得。”卞红玉再次朝着白鹿圣子微微行礼，便转身驾着莲花法宝远去了。
见其离去的方向竟然是这条沼水支流的来处，那无数妖物的汇聚之地，红昭有些惊讶道：“这便是明心山脉的卞红玉？”
“不错。”景星辰面色有些复杂。
“纵使我等远在娲皇古宗，也听闻过这位天骄女子之事，”红昭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侧头看了一眼白鹿圣子，“白鹿，这数十年来倒是从未曾听闻你有过什么道侣，更是连侍女都没有一位，不觉无趣么？”
阎无极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白鹿圣子虽然五十年前名声鹊起，引得无数女子倾慕，却从未有过任何道侣，甚至从来都不近女色，也算是上清圣宗的一桩奇事。
白鹿并未开口，而是看向沼水中那奔腾不息的水流，其上有片片水花生灭，朝而复始，似乎永无止尽。
……
“你干嘛啊，我在忙！好烦！”少年不耐烦的拨开少女的手，继续雕刻着自己手中的木雕。
精心切好的数片水果被打落在地上，木盘咣当落地的声音也根本没有引起少年的一丝注意。
蹲下身子，白皙纤细的手将那些沾了尘土的水果都一一拾起，重新放入木盘之中，轻轻走了出去。
……
“雕刻了半天，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会儿？郡城周边的人都很喜欢你的木雕，午时还有人送来了足足十两黄金的定金！”少女两只小手托着下巴，满脸的自豪之色，似乎在为少年感到骄傲。
“我在雕刻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讲话，这些黄金你想要的话就拿去，你知道我从来都不缺银钱。”少年轻轻吹了吹木屑，看了一眼手中的精致木雕，随意开口道。
……
“喂，我父上今天找我了，说我已经十六岁，已是到了该定亲事的年龄。”精致的小脸上有些晕红，更显俏丽。
“啊？”少年茫然的抬起头。
“哼，不与你说了！”
……
“我好喜欢这首词，读给你听好不好？”
“那你快读！”少年依然有些不耐，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刻刀之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少女拿起少年案几最下方一个极为简陋的木雕，小脸上露出笑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
“嗯？怎么不读了？”少年第一次放下手中的木雕，轻轻抬起头，极为好看的璀璨星眸定定的看着少女。
脸色一红，举起手中的木雕，道：“你还记得这个木雕是什么时候雕刻的么？”
“是我几年前第一次雕的吧，好像还是以你为原型？”少年有些不确定。
“嗯。”少女脸色一红，“那首词的最后一句是，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少年重新低下头，拿起刻刀：“知道了。”
“那咱俩做一个约定好不好？”
“嗯？”
“私下里我叫你白露，你叫我蒹葭好不好？”
“……幼稚。”
……
“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少女鼓起勇气，拿过少年手中的木雕，红着脸质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
眸光黯淡了一瞬，少女再次看了一眼少年：“我知道了。”
……
“我要嫁人了。”
“知道了。”
……
满脑子空空的，房间里似乎少了些什么，少年烦躁的推开眼前的一堆木雕，愣愣的望着眼前的案几。
往日里总是盛满水果的木盘中，已经落上了些许尘土。
而自己闲暇之时练字的砚台，其上墨痕更是早已干透。
“累了吗？我帮你揉揉手指。”
“近些时日许多人来我家提亲，烦都烦死了。”
耳边隐隐有阵阵清甜的少女笑声传来。
恍惚间，那个素手研墨，巧笑嫣然的少女竟已再不复见。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
“蒹葭？”
少年喃喃自语，却还是拿起了地上的木雕，努力使自己沉浸进去。
……
“啊！”烦躁的将案几上的所有东西扫落，任由那些木雕和金银互相碰撞于地面，散发出沉闷的声音。
“蒹葭，你在哪里……”
……
“蒹葭……”
无助的靠在塌边，任由眼泪无声流下，任由心中最深处的情绪翻腾，少年喃喃道：“浮云朝露，覆鹿寻蕉。那我便听你的，以后便叫做白鹿好了。”
……
一百余年过去，恍若隔世。白鹿圣子收回看着水面的目光，轻声道：“师尊前番已经传下谕令，五年后便与鸿祯元君的嫡系孙女结亲。”
红昭有些奇怪，总感觉白鹿在这短短时间内产生了某种变化，与景星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目中看到了些许疑惑。
阎无极却没二人那么细心，只是笑道：“那是好事啊，听说鸿祯元君极为豪富，待你结亲之时我等要多带些人去，好好占他一个大便宜。”
白鹿拍了拍他的肩膀，罕见的露齿一笑，道：“可。”
也不看红昭与景星辰，自几人身前掠起，入了白色马车，无数银光洒下，四只雪白灵兽齐齐嘹亮嘶吼，华贵的马车划过一道耀目银光，渐渐消失在天际的云雾之中。
“这厮怎地忽然变的如此奇怪？”阎无极看着远去的银光，自顾自疑惑道，回应他的却是红昭与景星辰二人的沉默。
太清幻境之中，白鹿与红昭阎无极二人曾经共同经历过生死，虽然分别属于上清圣宗和娲皇古宗，种族也并不相同，却都有种不知名的默契。
沉默了片刻，红昭摇头道：“一个伤心之人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