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殊途同归罢了
“陆师姐，你去哪？”吕清看着身侧的陆灵站起身，疑惑问道。
陆灵漆黑柔软的长发垂过纤细的脖颈，月白色的繁复裙裾更映衬的她肌肤胜雪，清冷孤寒。
闻言回过波光流转的眸光，轻咬嘴唇：“去搞清楚一些事。”
随着她臻首轻晃，额顶的雪白头冠亦是摇动起来，更显少女皎如秋月，冰姿玉貌。
吕清一头雾水，却也并未多问，而是拿起陆灵落在云气座位之上的一块玉简，怔怔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灵的离去并未惊动太多人，纵使有见到陆灵身影的娲皇古宗弟子，却对其也并未在意，而是继续回过头看着云气擂台之上两位天骄之间的争斗。
阎无极侧过头，朝红昭低声笑道：“你不去看看陆灵去哪了？”
红昭横了他一眼，道：“陆灵身为通暝元君的嫡系弟子，她要去哪里，我管的到么？”
“如何管不到？通暝元君不是要将她许配与你么？”阎无极露出有些揶揄的笑容，“陆灵不仅血脉浓郁，生的也是极美，配你完全绰绰有余。”
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红昭侧过头，专心看着云气擂台之上的墨月与萧英纵二人，不再开口。
……
“我乃娲皇古宗弟子，欲要去见明心山脉的一位相识之人，劳烦师弟了。”陆灵亭亭玉立，朝着面前的上清圣宗巡守弟子笑道。
那巡守弟子定定的看着陆灵，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目光，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看了看身后的数十座巍峨宫殿，犹豫片刻道：“明心山脉之人，在此地只有一位，难道是许笛笙许师兄？”
陆灵轻轻点头。
“这……既是与许师兄相识，那便去罢。”此处乃是通明云渊的核心云海，即便安排了巡守弟子在此地，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其并未横加阻拦，而是直接让开了道路。
“那便谢过这位师弟了。”陆灵乃是化形巅峰的修为，相类于人族的道基境，此刻面对一个气海峰境的巡守弟子却口称师弟，谦和有礼，没有丝毫的轻鄙之意。
巡守弟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陆灵的背影，月白色的裙裾随着她前行的脚步轻轻飘动，雪白的头冠下方，漆黑柔软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一时间竟是痴了，口中喃喃道：“许师兄不愧是上清八山之中名声鹊起的妖孽天骄，就连其在外的相识之人，都如神女下凡一般。”
这里的二十座巍峨宫殿，正是用来供给气海境前二十的弟子休憩之用，许笛笙胜了陈承望之后，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大殿之中。
殿外的防护阵法之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许笛笙拿起身份玉牌，轻轻将其催动，殿门处的防护禁阵便应声开启，一个身穿月白长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眉头轻轻皱起，许笛笙还未彻底看清陆灵的面容，便已经察觉到陆灵身上纯净的妖气，道：“你是何人？”
却是忽然想到了核心云海之中前来观礼的娲皇古宗诸人，心中似乎有了些猜测，不过却依然有些不解，娲皇古宗之人与自己素无交集，只有瀚水元君传承出世之时与其有过少许接触，此时不知为何，却是直接找来了这里。
陆灵走上殿来看着许笛笙，眸光之中满是期待，樱唇轻启，问道：“你不认识我么？”
许笛笙愈加疑惑，眼前的少女头戴雪白发冠，眉眼如画，生的极美，但自己在记忆之中回想一番，却根本对其没有丝毫印象。
看着少年眸子里的陌生和疑惑，陆灵心胸之中的失落几乎满溢出来，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轻声道：“那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梦里天倾地覆，大海翻腾，有紫色雷霆撕裂苍穹，有暴雨如天河倒泻而下，还有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子。”
许笛笙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敛去眸光，不再看她，声音之中亦是多了一丝清冷：“你怕是认错人了，我与你不识，你且去罢。”
片刻之后。
“你怎么还不……”
许笛笙抬起头，却见到少女已经被水雾渲染的眼眸之中，布满了委屈和失望，下意识的止住了话头，心神之中竟然有了一丝悸动。
“好，我这便离去。”陆灵转过头直接驾起妖云，雪白的裙袂飘扬而起，径直飞出了大殿。
“化形巅峰的妖族，娲皇古宗弟子。”许笛笙低声喃喃。
忽然想到少女额前的雷霆印记，一道灵光自脑海之中闪过。
随着这一丝记忆的渐渐清晰，识海之中的青色玉笛散发出蒙蒙的青光，阵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无数似真似假的画面再次浮现出来。
……
“尊者，能不能救救此境之中的这些无辜生灵？”她看着脚下天塌地陷的世间，无数生灵惨叫挣扎却依然逃不过消弭的下场，心中悸动，面带恳求，看着身前身穿白色佛衣的少年。
被称为“尊者”的少年看着正在受难的无数生灵，犹豫片刻，道：“为师已不再是天庭的七十二府域掌府上神之一，更是脱离了正二品神君之位，已经归入了婆娑天，更是即将证得菩萨道果，如此之时，不应再沾染因果才是。”
她看着那滔天的洪水冲毁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城镇，看着无数孩童老弱无辜惨死，早已是满目泪水，道：“尊者若是不救，那我便不走了！”
“放肆！”少年狠狠一甩白色佛衣的袖袍，“莫要仗着平日里为师宠你，便肆意胡闹！难道你想让为师即将修成的菩萨道果，毁于一旦！？”
她一字一顿道：“尊者为了证得无上的菩萨道果，自然是付出了无数，不仅脱去了神君之位，更是归入婆娑天受封尊者，位列诸罗汉之一，但这些生灵却是完全无辜，尊者明明翻手可救，又怎能视而不见？就算沾染了些许因果，以尊者之能，也只不过是再多花费数万年时光罢了。”
少年面色更冷，竟是直接将她正四品神将的修为全数封印，丢入了翻腾怒啸的大海之中一块礁石旁，拂袖而去：“妇人之仁！在这里好生反省！”
……
紫色雷霆依然在天穹肆虐，天地倾覆，海域翻转，只有大海角落里的一块礁石旁，散发出浓郁炽烈的金色佛光。
她感受着少年温暖的怀抱，紧闭着眼睛，喃喃道：“尊者，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更舍不得丢下我，那些生灵救了么？”
少年将她抱起，两人被金光包裹，渐渐升高离开了此方世界，闷声道：“救了一部分。”
……
许笛笙睁开眼睛，目中逸散而出的金色佛光愈加浓郁。
片刻之后，彻底回过神来，眸光之中剩下的只有惊怒！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这根本不是我！”许笛笙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静自如，回想着脑海之中诸多支离破碎的记忆，头痛欲裂。
这些记忆片段，按照其中少年的修为来看，似乎是在他证得菩萨道果之前，只不过许笛笙却是看清了“她”的面容，与那生的极美，眉眼如画的陆灵一模一样。
识海之中，那青色玉笛依然还在散发出淡淡的青色光晕，似乎更是带起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丝悸动。
“不管你是谁，纵使是我的前世也罢，既然我已往生，那我便只是我许笛笙而已，不要想着左右我的情绪！”许笛笙运起魂力，将多余的情绪全部都镇压到内心深处，更是将那些记忆片段暂时都遗忘，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主人，那正是你自己，不是别人。”一道仿佛自亘古之前传来的厚重声音，回响在许笛笙的识海之中。
“你便是天地玄黄塔的真正器灵？”许笛笙声音冷淡，似乎对它的出现，并无太大的意外。
“不错，我一直都在沉睡，等待主人彻底醒来，重修仙道。”天地玄黄塔的器灵声音与小天类似，却比其厚重许多。
“我并不是你的主人。”许笛笙的声音，依旧冷淡。
“主人只是还没彻底恢复记忆而已，没必要如此早便否认。”天地玄黄塔真正的器灵循循善诱，似乎极有耐心。
“那女子是谁？”
“是主人还未证得菩萨道果之时，在天庭收的徒儿。”
“那我既已经证得菩萨道果，又为何要放弃万劫不磨的无上修为，重修仙道？”
天地玄黄塔的器灵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许笛笙如此问，道：“是为了那个女子……说来话长，其中发生了很多事，等主人彻底恢复记忆之后，便会彻底回想起这一切。”
许笛笙平静冷淡的声音之中，似乎隐藏着焚尽一切的火焰：“你口口声声称我为主人，那我问你。”
“我被半化形狼妖拍飞，濒死之时，你在何处？”
“我在沼水支流，被娲皇古宗的道基境天骄当做蝼蚁困入妖阵之中，被人折辱之时，你在何处？”
“我在赵境之中，被一名道基峰境，三只恶鬼伏杀之时，你又在何处！若不是小天破碎自己的真灵多催动了一息你的本体，我早已经灰飞烟灭！”
低声嘶吼间，许笛笙亦是想起自己询问小天可否多催动一息时间之时，小天低声应下的那一声“好”。
天地玄黄塔的器灵沉默了片刻，才道：“小天……只是我的一丝分神而已，虽然被赋予了独立的神智和少许记忆，却也只是个残缺的真灵罢了，主人又何必惋惜。”
“况且我当时极为虚弱，陷入彻底的沉睡根本无法醒来，主人若是死去，待我醒来之后重新往生也便罢了，如今主人已经彻底脱离婆娑天，更是有我护持，足以保主人真灵不灭，一直往生。”
许笛笙心中更加冰冷，道：“往生的意义何在？他重修仙道又是为了什么？”
天地玄黄塔的器灵似乎没察觉到许笛笙真正的情绪，道：“往生自然是为了重启仙道轮回，剥夺众生寿元，将她彻底复活，这不是主人宁愿放弃菩萨道果也要做的事么？”
“那方才进殿而来的女子……又是谁？”
“是鹿灵神尊的一丝的真灵投影，待主人将她彻底复活之后，这段人间境的记忆也会归于其身。”
许笛笙露齿一笑，自嘲道：“什么复活她，什么往生人间境，关我何事？原来我只是个傀儡罢了，原来我一直以来，都在无意识之间受到你的摆布。”
言罢，许笛笙竟然直接动用了灵魂本源的力量，低声喃喃：“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仙道，我确实很感兴趣，也会独自去修，只不过，你，她，前世那位菩萨，你们的事都与我无关，记住了么？”
灵魂深处传来生不如死的剧痛，许笛笙强忍着这种刺骨的疼痛，竟是欲要将这青色玉笛自魂魄之上，彻底的剥离出去！
“主人，那位菩萨就是你自己，等你完全恢复记忆，便会知晓这一切。”天地玄黄塔的器灵察觉到了一丝危机，青色玉笛化作一道青光，直接隐入了许笛笙的魂魄深处，再无任何声息传来。
“给我出来，你这条狗。”许笛笙声音冷漠至极，其中蕴含着无匹的杀意，“你这条狗，还有什么前世，还有所有欲摆布我之人，我迟早都要将你们打入无尽深渊，受万鬼啃噬之罪，我要你们，无量量劫不得超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