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回青山便是战
紧接着,碧湖峰主成由天、代表天光峰的墨池与过南山,还有各峰的长老都纷纷上前行礼。
不是所有人都来迎接他的归来,比如南忘,比如方景天。
修道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修道,往往一闭关便是十余年甚至更长时间,谁也无法以此指责什么。
同样,也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井九的归来,比如新任云行峰主,虽然随着众人行礼,神情却很冷淡。
平咏佳百年未回青山,低声问元曲道:“师兄,这人是谁?”
元曲说道:“金思道,伏望死后,他现在是剑峰峰主。”
平咏佳对云行峰有特殊的好感,对新任云行峰主本也很好奇,看着对方的神情与气度不禁有些失望,低声说道:“就这样啊……还不如我呢。”
他的声音真的极低,只有元曲等人能够听到,险些失笑。
谁也没有想到,井九忽然开口说道:“那就你来好了。”
洗剑溪畔鸦雀无声。
清风吹拂水面,波光微乱。
各峰长老与弟子们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接着才醒过神来,不由震惊无语。
金思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好在井九只是随意说了这句话,并没有真的做什么。
接下来,他没有回神末峰去看自家的猴子,也没有急着去天光峰修那把椅子,而是直接去了昔来峰。
看着向着昔来峰而去的那道身影,人们更加慌乱,心想掌门真人刚回来,难道两边便要开战?
无数道剑光随之而去。
广元真人担心至极,想要与井九说几句,却发现自己竟是无法追上他的速度,不禁心生骇然。
嗡的一声轻响。
井九落在了昔来峰前的广场上。
清风自白衣间散出,向着四面八方拂去,把青石板缝隙里的那些经年尘埃尽数吹了出来,如气浪般卷向远方。
广场四周的青松随之而动,如浪花一般,久久无法平静。
方景天从幽暗的大殿里缓步走出,两道极长的银眉也被清风拂动。
他没有闭关,也没有假装闭关,一直在这里等着。
“已经很久了。”井九看着他说道。
是的,真的已经很久了。
一百五十年前,他再次回到青山,与赵腊月一道登上神末峰。
从那之后,方景天就一直想要杀他。
景阳真人假洞府开启的时候,方景天便动了杀心,只是禅子莲驾刚好路过。
云台之役,青山强者尽出,方景天坐镇青山,也曾经想过要杀死神末峰上的所有人,只是刘阿大刚好在场。
井九是个看到死亡阴影便会转身离开的人,这一世他经历过的数次生死危机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做过仔细的准备,唯有方景天的数次杀机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过威胁。
因为那时候的他还很弱小。
更不要说百年前的青山掌门大典。在世人眼里,他终究是被方景天逼了出去。
火焰骤敛,剑光亦收,广元真人落在井九身边,反手便是一袖拂出。
无数道极其精纯的剑意破空而去,在昔来峰大殿前形成一道屏障,把所有的三代弟子都拦在了外面。
只有各峰峰主及二代长老,还有已经破海成功的那些天才弟子,比如卓如岁等人才能进来。
广元真人劝说道:“师叔还请息怒,数年前新立掌门之议并非师兄贪权,而是您当时在朝歌城沉睡不醒,九峰无主……”
墨池长老这时候也赶了过来,顾不得调息平静,赶紧上前苦苦劝说道:“师……师……师……”
紧接着,成由天与越来越多的长老都来到了昔来峰前,大多数人不敢上前,只有地位最高、资历最老的那几位围着井九不停劝说。他们说的话当然极有道理,现在元骑鲸刚离开不久,青山如果便陷于内乱,如何说得过去,更重要的是,现在青山气势正盛,如果受此重挫,岂不是会给中州派喘息之机?
但不管广元真人等人说些什么,井九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看着远处的方景天。
渐渐的,劝说的声音小了下去,憨厚老实的墨池长老依然不甘心,急得红了脸,口齿不清说道:“师叔……叔……”
忽然,卓如岁上前扶住墨池长老,笑眯眯地把他搀着向外走了几步。
墨池长老更是着急,朝他头上打了一巴掌,说道:“大……事,这是……大事,别闹!”
卓如岁哎哟一声,直接倒在了墨池长老怀里,痛声说道:“师叔,你下手太重了,我要不行了……”
墨池长老唬了一跳,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赶紧扶着他坐了下来。
一道冷漠的声音打破了广场上带着些尴尬紧张意味的安静。
“今天都在喊师叔,可是那年呢?那年掌门大典,哪怕他拿着柳词真人的遗诏,哪怕剑律大人亲口说了,你们依然不承认他是师叔,为什么?因为他那时候刚刚破海,在你们看来不够打,那为什么现在你们不再怀疑?是因为禅子的态度还是连三月前辈?都不是,是因为他现在能打。”
无数道视线落在赵腊月的身上,带着强烈的不安等待着她接下来的那句话。
她看着方景天面无表情说道:“既然如此,今天怎能不打?”
昔来峰前的广场变得更加安静。
方景天银眉微飘,看着赵腊月欣赏说道:“不愧是我青山宗开派以来最快破海巅峰的天才人物,青山剑道就在于敢争,怎能不打?”然后他望向井九说道:“其实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听着这话,场间一片哗然,广元真人想再说些什么,方景天举起右手,说道:“诸位师弟,此事与尔等无关。”
话音方落,他的身影便从场间消失。
井九摸了摸赵腊月抱着的白猫,随风而去。
……
……
上德峰终年积雪不化,行走在峰间,除了青松崖柏便只能看到单调的白色与黑岩,竟让人仿佛置身北方的雪原。
微风忽作,井九与方景天落在洞府外,带起些雪粒。
很多年前,他们都曾经在这里生活修行过,现在再次回来,不知有何感慨。
“我在这里住的时间不长,师妹他们的时间更短,入门没多长时间,师父便……被你们害了,说起来我们与师父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太长。”方景天站在崖畔,看着雪雾外的莽莽群山,面无表情说道:“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井九没有理他,转身向洞府里走去。
方景天银眉微飘,就像是雪一般,唇角微翘,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转身随之而去。
那口通往地底剑狱的井依然冒着淡淡寒意,往年经常站在井边向下望着的老人却已经不在人世。
“大师兄走的时候如何?”方景天问道。
井九不想与此人多说话,但关于元骑鲸或者柳词的问题还是愿意多说几句,说道:“他说他很开心。”
“那就好。”方景天飘然而起,向着井底落下。
伴着那道仿佛亘古不变的天光,两道身影飘落到井底,地面一片干燥,没有雪花也没有潮湿的积水。
如黑山的尸狗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是那般深邃,却又是那样的平静温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