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皇田
京郊，皇庄。
兵部尚书张国维率三百中卫军，开始武力接收皇田。
昨日，南镇抚司千户吕鑫沛赶来收田，被刘掌柜家丁打了个埋伏，手下五名锦衣卫全部被杀，若不是跑得快，吕鑫沛就被刘掌柜家丁做去了。
刘掌柜全名叫刘小帛，是陈阁老的妹夫，曾在天津做过知府，崇祯十年，鞑子入关，刘小帛守卫不利，被罢官下狱，在狱中待了半天，便被他神通广大的姐夫营救出来。
这些年，凭借陈演的包庇支持，刘掌柜在京畿地区买田囤地，生意做得很大，京畿流民众多，京城街头每年冬天都有成千上百的乞丐，这些人背井离乡，身无分文，为了生存，只有不停偷抢。
按照原定计划，皇庄应该在近日交还给崇祯皇帝。
在此以前，皇庄田地荒芜已经很久了，追究原因，倒不复杂，那些原本给皇上种田的兵户、佃户陆续都逃走了。崇祯皇帝给他们的那点工钱，连种田者的基本温饱都没有办法解决，而且还经常拖欠，田地没人耕种，最后只有荒废了。
刘掌柜退隐故里后，原本也打算像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像苏轼那样揽江上之清风与水中之明月，然而，民生凋敝，往事如烟，最主要是陈阁老给他指了条明路。
占据皇田
崇祯初年，大明内外交困，建奴在辽东屡屡得手，朱由检焦头烂额，根本顾忌不上皇庄的事情，居住在皇庄周围的几个刁民，已经开始逐步蚕食土地。
刘小帛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之后，直接派青皮、家丁去把那些刁民打了个半死，临走丢下依据，为皇家办事，没将你们凌迟处死就是便宜了。
刁民知道侵占皇庄不对，也没胆量再和官府理论，然而刘小帛实力雄厚，不怕这些刁民掀起什么风浪来，刁民闹了两次后，什么也得不到，只得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刘掌柜掌握皇庄后，随即派派人去买耕牛，种子，招募大量流民，为他辛苦劳作。
所以现在要他让良田交出，那是绝不肯能的。
这位退休大员，仗着自己在朝廷关系，根本不把眼前这群人放在眼里。
昨天他指挥家里的家丁，将前来收田的张国维大打一顿，打死了几个明军战甲，这
朱由检闻讯大怒，随即派张国维率兵支援。
“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怪不得百姓要造反，这些土豪劣绅，贪了这么多土地，连朕的皇田也不放过！是可忍孰不可忍！”
张国维手下中卫军数量达到三百人，此时朱由检训练的中卫军不过区区九百人，皇帝陛下一下子就派来三百人，可见对屯田之事的重视。
京郊皇庄共有田地两万亩，林木八千亩，年产十万石。这些田地林产，皆被京城各大佬陈演等人占据，朱由检连一粒粮食也收不到。叛逆覆灭后，当地豪强便乘虚而入，大肆圈占。
是时候让这些禽兽尝还非法所得了。
有明一代，太祖朱元璋本是贫苦出身，做过和尚，饱受苦难，对土地，对农事具有类似宗教的感情，在位期间，每到春季播种时节，便亲率皇子前往皇庄耕作，不避风雨，有时遇到干旱时节，还要带领皇子皇孙前往附近龙王庙求雨。一般都是盛夏时节，为了向龙王爷表示虔诚，一行人衣衫褴褛，不乘车马，不避酷暑，徒步登上祭坛，其中辛苦，不要说是娇生惯养的皇子皇孙，就连普通百姓恐怕也难以忍受。据说当年每次求雨，都有皇子中暑晕倒。
太祖在位期间，有记载的求雨仪式不计其数。
皇庄作为皇家园林，也是皇族私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受到重点保护，大明律严禁百姓采伐践踏，明初，朱元璋更是直接派有一支人数千人的军队长期驻守。
然而自成化年间起，朝政荒驰，皇庄也开始疏于管护，经常发生监守自盗。到崇祯年间，因为常年欠薪，看守皇庄的士兵大都沦为佃户，而他们的主人不再是居住在紫荆城内的大明皇帝，而是换成了煎饼皇田的勋贵藩王。
这些勋贵宗亲因为身份特殊，享有特权，又与地方巡抚知县相互勾结，疏于管理的皇田林场当然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勋贵豪强相互勾结，因为距离京师不远，又与六部官员多有交往，在朝中颇有势力，因此牵连甚广，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京畿地区稍有作为的官吏，也不敢轻易插手皇田之事。
“你这两日四处丈量土地，都查清楚没有？一万亩田地，八千亩林地，一分也不能少，都给送给皇上过目。”
皇田之间，张国维眉头紧皱，盯着手中厚厚一大叠田契查看。
若是在平时，清理田产这差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不过眼下非常时期，也就不拘小节。
“回大人，两日清查，共查出田地一万五千亩，”
吕鑫沛比张大人提前一天来到皇庄，昨日丈量土地时差点被劣绅家丁用鸟铳打死。
“种子耕牛已到临清，过两天便能运回京师，皇上前日可是说了，皇庄要尽快耕种，不能再拖了，高文彩在码头高价收购江南粮食，简直是在割皇上的肉！咱们作为臣子的，若不能为皇上分忧，有何颜面苟存于世？”
张国维神色凌然道，确如他所说，屯田被皇上寄予厚望，皇庄屯田能否顺利进行，关乎全局。
如果皇庄土地不能全部拿在皇上手中，京城也就不可能实现自给自足，那么，无论是对抗建奴还是扫灭流贼，都将是空谈。
吕鑫沛连忙回道：“大人，皇庄田地大都已经收回，只有五千亩良田被几个勋贵藩王占着，这些个勋贵宗亲各个豢养家丁，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飞扬跋扈，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张国维打断吕鑫沛，冷冷道：“怎么？你们还怕几个家丁？吕鑫沛！皇上说你嫉恶如仇，可堪大用，老夫本以为你是个铮铮铁骨的好汉，没想到这么怂！你要是做不了，老夫亲自来做，“
吕鑫沛嘴角抽动，努力克制住心中怒火，连忙道：“吕某身负皇命，怎敢懈怠，只是这几家勋贵手下家丁成百上千，昨日中卫军未到，末将率人去夺田，差点被他们用鸟铳打死！”
吕千户边说边将左臂上锁子甲取下，手臂创伤出现在张国维面前，铅弹带走了一块肉，中间用草药填充。
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是近乎鸡肋的存在，被火铳击中存活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如果运气好的话，吕千户的左臂还能保下来。
张国维意味深长看吕千户一眼，很难想象他经受多大苦痛。
“老夫刚才失礼了，不要往心里去，先好好养伤，将来皇上攻打建奴，还要靠你这条手臂去砍杀鞑子首级！”
吕鑫沛还要说话，张国维已经下令：“来人！扶吕大人下去休息，快！”
“不用，张大人，我这就去宰了那些乱臣贼子！收回皇田！”
吕鑫沛转身对旁边等候多时的把总刘远道：“刘把总，带上你的人，去收田，有敢阻挡者，不管他是藩王还是宗亲，格杀勿论！”
刘远双手抱拳，转身对身后两百名手持掣电铳的中卫军战兵厉声道：
“战斗队形，齐步走！”
整齐的脚步声，中卫军踏着整齐步伐往前推进。两百名锦衣卫番子紧随其后，与中卫军相比，他们队列稍显凌乱，不过各人身上佩戴的武器却丝毫不显逊色。
张国维望着昂首向前的队伍，忍不住概叹道：“真乃强军风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