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爆发
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四月十二日。
昌平。
寒风凛冽，阴云密布。
建州八旗旗主贝勒们聚于辅政王中军大纛之下。
清军营帐星罗棋布，分布于平原之上，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
昌平城如一头低矮的野兽，蜷缩在茫茫荒原之上。
昌平乃军事要冲，属京师保安州管辖，明初，朱元璋下令在此设置卫所，设有重兵屯守，到明末，建奴屡次南下，昌平历经数次劫掠，防备破败，崇祯十七年初，驻守明军只有区区两个卫所，归于游击杨楚锐统制，纸面上有八千多人，至于到底有什么，只有天知道了。
杨楚锐早年依附魏忠贤，认魏阉做义父，因其为人阴险，无恶不作，在北直隶一带有杨半阉的恶名。
这些年靠着喝兵血，和晋商做生意，获取巨额利润，一路升到了游击。魏阉倒台后，杨楚锐上下打点，不仅没有受到牵连，还受到皇上嘉奖。
指望这位杨将军镇守昌平，当然是不现实的，朱由检果断召集宁王朱聿圳入京，抽调京郊藩王兵马，共计三千五百人，奔赴昌平。宁王受诏，可以在昌平便宜行事。宁王朱聿圳与秦王朱聿键并无交际，虽然两人名字相差无几，不过性格却是迥异。宁王为人狠辣，不择手段，手段远在朱聿键之上，抵达昌平后，立即宣读圣旨，将杨锐楚处死，罪名是勾结建奴，蓄意谋反。
处死杨游击后，宁王立即加固城防，清军兵临城下，他也不主动出击，毕竟手上只有五六千人马。明军蜷缩在低矮的城墙后面，露出头盔上飘动的红缨。
此次伐明之战，清国雷霆重击，当然不是为攻灭大明，而是尽可能多劫掠一些财物，对崇祯皇帝敲打警示。
所遇明军，皆望风而降，没想到到了昌平，竟会遇到明军顽强抵抗，而且对手是一位名不见经传，在大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偏远藩王。
多尔衮对宁王这种螳臂当车的举动嗤之以鼻，不过他很清楚，如果让这个宁王就这样活着，八旗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正当辅政王召集众将，商议如何尽快攻克昌平时，正红旗甲喇从明国京师匆匆赶回来了，说是有完要事禀告，谭泰鞍马劳顿，身体微恙，蜷缩在众将身后，一脸颓势，全然没有议和成功的喜悦。
辅政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谭泰，不由眉头皱起。
建州八旗武德充沛，尽皆尚武，这个正黄旗甲剌，护送大学士范文程去明国都城议和不过数日，就如此模样，如何不让多尔衮愤怒。
“济尔哈朗在山·西，和流贼打起来了，估计要晚来几日，攻打明国，还是要靠咱正黄旗打头阵，谭泰，看看你这个样子，你还拉得了弓吗？”
多尔衮脸色阴沉，济尔哈朗放着明国不抢，去和一群泥腿子抢食，愚蠢至极。
谭泰脸色苍白，身体摇晃起来，旁边甲兵连忙扶住，向辅政王解释道：
“主子，谭泰主子在民国京师便染上了疾病，现在越发重了，”
“没用的东西，扶他下去！”
多尔衮低吼一声，望向旁边一名甲喇，此人也随范文程随行入京。
“这么说来，朱由检答应议和了？”
那甲剌不无炫耀道：“回主子，明国皇帝说，他愿意赠送二十万银子，还要将辽东全境献给我大清，”
“此话当真？“
多尔衮大喜过望，不过很快冷静下来，沉默片刻，淡淡道：”二十万两银子，怕是太少了，”
甲喇微微一愣，连忙道：“回主子的话，那大明已经山穷水尽，只能给这二十万两了，”
多尔衮对明国形势早有估计，他知道朱由检现在日子不好过，只是没想到竟然惨到了这地步。
“都是范文程的功劳！我要让福临重重赏他！”
多尔衮喜出望外，从老奴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历任大汗都想让大明承认女真在辽东的地位，没想到现在不仅成功，而且还能和明国平起平坐。
从此以后，辽东将正式并入清国，多尔衮兴高采烈，又细问了些与明国和谈事宜，确认无误后，准备派人去涿郡接受二十万两白银。
“大学士人呢？”
“回主子的话，大学士先行回盛京了，说是偶染风寒，要回盛京疗治，“
“回盛京，谁让这狗奴才回盛京的！也是没用的东西，去一趟京师就虚成这样，本王还指望他荡平明国呢！”
多尔衮话说了一半忽然打住，眼中闪过寒光，蓦然望向甲喇，看得那甲喇身体不由后退。
“谭泰刚才不也病了么？怎么会这么巧，快派人追回大学士！”
辽东盛京，汗王殿。
人头攒动，清国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人们或是妒忌，或是震惊，更多人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范文程竟然从明国回来了。
朱由检竟然没有杀这个汉人叛逆，不仅没有杀他，还答应清国提出的议和方案，将辽东割让给大清，正式宣布承认清国与明国享有完全对等的地位。
作为此次明清议和的大功臣，范文程刚回到盛京便被豪格贝勒重赏，除了赏赐三千两白银，在贝勒爷建议下，年幼的顺治皇帝将巴图鲁的称号赏赐给大学士。
一石激起千层浪，豪格贝勒此举引发众多八旗将领强烈不满，要知道，巴图鲁是满语中是勇士的意思，八旗中只有鳌拜等人获此荣耀，一个尼堪汉臣，如何能得到这样的荣耀。
大学士感恩戴德，恨不能喊一万遍大清万岁。
“奴才何德何能，能得此殊荣，还望吾皇收回成命！”
年仅五岁的顺治皇帝呆呆望向站在旁边的豪格贝勒，多尔衮不在，所有事务都要听取豪格定夺。
豪格看范文程一眼，大声笑道：“大学士，你立下如此大功，皇上重赏，也是应该的！皇上虽然年幼，却是极圣明，你想抗命么？”
范文程刚刚染了风寒，汗王殿上，穿堂风吹得他脊背发寒，见主子不悦，他自然不敢再推辞，连忙跪倒磕头：
“奴才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范文程脸色不好，豪格充满关切道：“大学士身体无恙，”
“承蒙贝勒爷关心，奴才没事，大清万岁！万岁！万万岁！”
豪格瞅着范文程脑后的鼠尾辫，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之色，此时范文程还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
“好了，皇上今日也累了，大学士早些回去，要保重身体，将来为我大清效力呢！”
“咂！”
范文程再次跪倒时，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从汗王殿退下，在周围众人妒忌目光中，范文程在管家搀扶下登上马车。大学士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进宫不必下马，也算是这位包衣奴才的莫大荣耀。
马车出了皇宫，朝大学士府邸缓缓而去。
春风得意马蹄疾，被皇上和贝勒爷褒奖，范文程恨不能肝脑涂地。
志得意满之余，在马车里哼起了小曲，虽然身体不适，大学士却是暗暗决定，今晚要临幸几个小妾。
范文程四十七岁，在这个时代算是老人了，体力衰退，精力不足，所以在美色上并不打紧。
大学士府上豢养了十几个美貌小妾，除了些辽东少女，还有高丽美姬。
此时大清上下，以豢养美姬为风尚，各旗旗主争相从关内购买歌女进来，范文程当然也不例外，有些东西，不管能否用到，然而都需要先备着。
回到府上，已经是黄昏时分，范文程心情愉悦，夫人早备好菜肴，给老爷接风洗尘，吃完晚饭，又有几个平日里关系亲近的京官上门拜访。
众人又是夸耀大学士再为我大清立下不世之功，将来前途无量之类的套话，范文程醉意阑珊，头晕脑胀，匆匆送走客人，感觉四肢有些僵硬，以为是喝酒多了，也不十分在意。只是招呼夫人刘氏道：
“让白兰，秋竹子今日早些去暖床吧，你去打水，我要安歇了，”
风华不再的刘氏呆呆的望着范文程，过了好一会儿，才忐忑不安道：“老爷，身子骨受得了？”
范文程面露不悦，对老婆吼道：“让你去就赶紧去，今日皇上贝勒爷在汗王殿赏赐我，还不能庆祝下？”
大学士将府上两个朝鲜美姬取名兰竹，是为彰显自己高洁不凡之品行，毕竟投奔大清，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白兰、秋竹很快来到身边，大学士洗漱完毕，在床上与小妾大战几十回合。
兴尽意满后，打发美姬出去，他只觉腰膝酸软，毕竟上了岁数，起身喝了几颗六味地黄丸，腰痛稍好些，
刚刚躺下，忽然感觉头痛欲裂，好像是千万只小虫在脑子里乱爬，鼻尖也开始火辣辣的痛。
范文程挣扎着召唤丫鬟们进来，嗓子却像被人夹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挣扎着爬到客厅，从桌子上却下铜镜，对着烛火照了照，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镜子里，自己早已面目全非，左右脸颊沾满了血，鼻子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竟然塌了下去。
他感觉一阵晕眩，恍惚看见无数死难的辽东百姓从镜子里伸出手来，准备要抓住他脖子。
范文程全身发抖，牙齿打战，挣扎着往后退去，他膝盖酸软，跪倒在地，大股大股的鲜血顺着鼻孔流淌下来，很快将地面染红一片。
仿佛千万只蚂蚁在他身上乱爬，又如几百只小刀在切割他的四肢，感觉骨髓要被人生生撕扯出来。
大学士满脸惊恐，手指放在喉咙上，嘴里发出低沉的呵呵声，像临死的鸭子。奈何声音太小，根本不可能有人听见。
范文程惊恐万分，他知道自己被人下毒，可是到底是谁想要置他于死地呢？
豪格贝勒？顺治皇帝？
范文程对大清可谓忠心耿耿，也从未得罪过豪格，这完全说不通啊？
那就是朱由检，天杀的崇祯！
他满眼惊恐，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去年京师大疫，感染者七窍出血，手脚五黑，全身发烫，受尽折磨死去。
一定是朱由检干的，怪不得前几天在北·京议和时答应的那么爽快！
这个禽兽，是想用鼠疫来祸害我大清，用心之险恶，让做惯了建奴鹰犬的范文程都感觉不寒而栗。
当然，如果让范大学士得知朱由检给他注射的是比鼠疫病毒更加可怕的存在，他或许会对崇祯皇帝有更深刻的看法。
一定是朱由检捣鬼，联想起那日在皇极殿饮酒，只喝了小杯，便莫名其妙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再醒来时已经感觉手臂有些酸疼，当时只以为是舟车劳顿，并不在意。
想到这里，范文程使出全身力气，撸起袖子仔细看，在烛火映照下，他很快发现自己左臂臂弯处，多了一个细若针孔的伤口。
那是崇祯皇帝将T病毒注射到大学士体内时留下的痕迹。
“怪不得，朱由检，你好狠········“
范文程喃喃自语，离开紫禁城时，朱由检身体一直和范文程保持距离，而且对着他笑，原来是这样。
这应该是朱由检事先策划好了的，议和是假，停战是假，让自己去京师更是假，所有一切只是为了方便他下毒！
范文程已经感觉意识模糊，他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就要奔赴鬼门关了。
T病毒传染性极强，而且繁殖能力强大，一旦被寄宿，便会将宿主慢慢折磨而死，再次复活时，已然不是自己了。
生死之间还有将近两个时辰，范文程将在极度痛苦中渡过他最后的时光。
“不，不能让尼堪皇帝阴谋得逞！不能！我，我要赶······紧面见豪格主子！”
即使是在身体最痛苦的时刻，包衣奴才还是不忘自己主子，恨不能爬到汗王殿，告诉主子盛京面临的危险。
“范文程，你真是个好奴才，“
老主子努尔哈赤在世时，就曾这么评价范文程。
“必须······尽尽早告诉豪格贝勒，采取措施，隔绝······鼠疫，延请名医前来，稳住形势，必要的话，要将这次奔赴明国的所有使者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包衣奴才早年在北直隶时，曾经见识过鼠疫病毒的厉害。
他知道，想要杜绝鼠疫，死去的人是必须要烧掉的，现在最先要杀得，除了他范文程自己，就是那个飞扬跋扈的梅勒章京谭泰，不仅要杀，还要将尸体烧得干干净净，否则将为害大清。
然而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了。就连张口说话也不能，他喊话没人能听见，而从现在到明天天亮，未经自己允许，外人绝不敢走入房间一步。
“大清········”
范文程奋起余勇，努力向门口爬去，然而很快地，他四肢僵冷，渐渐动弹不得，七窍流血，只剩下嘴巴一张一合，血沫子顺着脖子流淌全身。
半个时辰后，这位忠心耿耿的包衣奴才，在极度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范府官邸，一阵诡异的黑风刮过，仿佛千万怨灵，盘旋不去。
死不瞑目的范文程，眼眶中流出黑色血液，如地狱夜叉，无声哀嚎。
月黑风高，死寂无声，
两只乌鸦落在高耸的屋檐下，混黑的眼睛盯着院内打转，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屋檐下的乌鸦受惊，扑闪着翅膀朝西边飞去了。
范府深处，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眼露凶光，在房梁上游走，盯着底下的尸体来回看。
忽然地，黑猫从房梁上跳下，跳在尸体身上，刚要凑近去啃，死去多时的范文程忽然重新睁开红眼，抓住黑猫，不顾撕咬，咬断黑猫喉管，疯狂吸血······
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顺永昌元年，四月初八，山西，宁武关。
经历战火蹂·躏的宁武关迎来了新的殉葬者。
清国和硕郑亲王——镶蓝旗旗主——辅政王济尔哈朗麾下镶蓝旗一部约两千兵马于两日前抵达宁武关。
按原定计划，镶蓝旗这支偏师，将在宁武关休整两日，然后直逼大同，策应镶蓝旗主力歼灭宣大两镇。
率领该部的乃是乌真哈超甲喇章京佟养甲。
在原本位面中，佟养甲还是清国内阁学士，在汗王殿里抄写文章，感慨没有机会为我大清效力。
不过因为齐孟穿越引发的蝴蝶效应，一切都已改变。
清军提前南下，这位包衣奴才也得到主子提拔，提前当上了乌真哈超的甲喇额真。
和已经变成僵尸的范文程相似，佟养甲对主子可谓忠心耿耿，不在包衣奴才之下。
实际上，在卖国求荣这件事上，佟总兵比他的前辈范文程还要卖力。范大学士只是将身家性命与床上娇妻献于建奴，而佟养甲，则是率领全族几百口子人投降建奴，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范大学士作为文官，不过是只是为建奴出谋划策，做做幕后推手，而佟养甲，自幼研习武艺，有些武力，投奔建奴后，经常身披箭石，和明军死磕，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明国军民不计其数。
在原本历史位面中，顺治元年，佟养甲从龙入关，成为满八旗南下急先锋，从北直隶一直杀到两广。
顺治三年冬，佟养甲与李成栋奇袭广州得手，消灭建都于广州的南明绍武朝。因此被清廷任命为两广总督，成为清朝两百多年间第一任两广总督。
同年，在双门底，佟养甲将绍武帝一家二十余口全部斩首。
在四牌楼，佟养甲腰斩了陈子壮，活剐了陈邦彦，张家玉在东莞血战阵亡后，他那颗不屈的头颅也被急送广州呈交佟养甲亲自验看。
朱由检对这位血债累累的包衣奴才早有注意，相比范文程，他对佟氏一族的恨意更为刻骨，不过一直没机会好好照顾他，将其押送南京，在祖宗太庙前千刀万剐。
佟养甲本是旅顺富商，与建奴互通有无，靠着走私贩卖发迹，后袁崇焕主事，严禁商人与建奴贸易。
不过这位佟包衣却是顶风作案，在被明军擒获后，佟姓族人竟暴动劫狱，把其救出，并引导建奴入城，屠戮旅顺。
佟养甲因此得到皇太极赏识，后来一路升迁到内阁学士，成为济尔哈朗心腹，到多尔衮时代，佟氏成为朝中红人。
此次多尔衮领兵南下，济尔哈朗率兵由山西策应，佟养甲自荐随大军南下，被任命为甲喇额真，编入镶蓝旗，统辖一千余名战甲，两千多包衣。
汉人出任旗中甲喇额真，这在满八旗中极为罕见，不过佟养甲骁勇善战，有目共睹，这些年为清国屡立战功，现在又得多尔衮重视，尽管镶蓝旗中诸多满人将领不服，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抵达宁武关北郊后，佟养甲旋即派出夜不收刺探情报，同时令麾下战甲准备进城修整。
晋商在山·西覆灭后，建奴失去耳目，情报明显不如从前。
出发时，佟养甲只知道山·西有流贼触摸，明国派遣秦王朱聿键救援，后面的情报，他就不甚清楚了。
无论是明军或是流贼，皆不入佟包衣法眼，他也不在乎宁武关内现在是哪支兵马。
派出的夜不收很快禀告，宁武关北墙已经坍塌，城中臭气熏天，遍地都是正在腐烂的尸体。从尸体铠甲衣服上判断，除了明军，还有顺军流贼。
宁武关城内，房屋破损，不少地方被烧成瓦砾。
清军在宁武关休整的计划也算是泡汤。
佟养甲心烦意乱，遂命令夜不收继续向北查探，探明大同宣镇情况。没有宁武关，就去抢大同宣镇。
就在同一天，在宣大镇，李自成正与新近归附两位总兵促膝而谈。
“听说朱由检答应大顺要求，愿意将陕西割让，不知此事真假？”
姜壤朝李自成微笑。这位大同总兵刚归附大顺不久，对李自成尚有畏惧之心，在听说大顺与明国谈判成功，崇祯皇帝愿意割地求和后，倒是欣喜不已。
这样以来，朝廷与流贼战事便将结束，而自己也不会遭受言官弹劾，不至于被李自成当投名状送给朱由检。
“朱家皇帝的话，莫要亲信！”
虽然嘴上这么说，然而心中却是暗暗狂喜大。
闯王李自成心思缜密，生性多疑，他当然不会仅凭牛金星带回来的一纸空文，就相信朱由检所说的一切。不过明国既然已经宣布圣旨，断不会轻易反悔，到时候直接派人去京师接收银子便可。
王总兵在旁边附和，他和姜总兵所想一样，极力想要促成和谈，这样一来，他的身家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老子和官军打交道快十年，他们是什么德行，老子还不知道？！在拿到银子之前，不能信他们鬼话！”
两位总兵听了这话，都暗自松口气，抬头望向李自成，异口同声道：
“那朝廷提出的条件呢？”
“条件么？”
李自成捻动胡须，沉默片刻才说：“皇上让咱们剿匪呢。”
牛金星离开京师时，朱由检明确表示，顺军必须协助将盘踞山陕一带的盗匪彻底剿灭，确保商路畅通。如此，朝廷承诺的种种才能兑现。
出了陕·西，往北是回回人地盘，那些人的战力李自成早有耳闻，而且正所谓鞭长莫及，他也没信心自己能在别人家地盘上动手。
不过北直隶各地的小毛贼，他还是能够搞定的。朱由检口中需要要求剿灭的盗匪，都是些拦路抢劫的毛贼，李闯离开山陕，他们便活跃于各大驿道上，专门打劫往来商旅。
李自成沉吟片刻，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表情充满不屑。
“都说朱由检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今日看来，果然如此，现在他还想着挣西域商路上那点钱，真是贪得无厌。也罢，只要明国不再与我们为敌，一切都可以不就是几个山贼么，让权将军李岩派出百十个老营精锐，沿宁武关向西扫荡，将那些个不入流的毛贼一并打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