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地狱
“什么?鞑子又要议和?”
朱聿圳从虎皮坐椅上惊跳起来,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多尔衮是把本王当傻子了吗?”
正准备在涿鹿最后一战时,鳌拜派人来议和了。
“来了多少人?”
“回殿下,三个,一人是大明官员,另外两个是建奴战甲,殿下,要不要见他们?“
“大明官员?“
朱聿圳脸色一沉:”是辽东投降的汉人?这群欺君叛国的狗杂碎,还敢来见本王?!”
萨尔浒之战后,投降建奴者不计其数,不过却也情有可原,毕竟都要吃饭嘛。
然而也有人是铁了心要给建奴当走狗,比如佟养性范文程。
这两位可是皇上钦点的汉奸,范文程已经染上了T病毒,时日不多,这个佟养性,还需要好好照顾一下。
这次八旗主力倾巢而出,非拿下京师不可,断不可能因为伤亡千余人的包衣奴才就裹足不前。
朱聿圳嘴角浮出淡淡笑意,冷冷道。
“建奴和谈是假,拖延攻城是真,不过,这也正合本王之意!”
虽然还不清楚鳌拜拖延攻城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不过皇上派自己来镇守涿鹿,就是要尽量拖住建奴,为京城防御争取更多时间。
既然建奴想谈,那就谈吧。
“带使者进来!”
“加紧戒备,本王倒要看看,鞑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鳌拜的确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之所以派鹿之谦与宁王和谈,只是想拖延时间,等待红衣大炮到位。
昨日惨败之后,目睹包衣兵伤亡殆尽,这位自诩满洲第一勇士的悍将开始意识到,没有重型火器,单凭尼堪和朝鲜人填壕,恐怕很难攻克涿鹿。
派鹿之谦谈判,只是拖延时间,万一他被明军处死,或许能激发朝鲜人斗志——如果这些高丽棒子还有斗志的话。
半个时辰后,确认壕沟外没有清军哨骑,涿鹿城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十几名明军夜不收。
众人皆身披锁子甲,手持顺刀,警惕注视周围,来到鹿之谦等人面前,朝他们打量一眼,也不说话,示意他们赶紧入城。
鹿之谦跟在后面,穿越壕沟,走向甬道,夜不收身上的锁子甲发出咔咔作响,听得他心底发毛。
统制公出身贫寒,在他之前,家中世代都是苦寒渔民。
崇祯初年,鹿之谦在忠清道做小卒,一步步爬到统制位置,靠的是一张比女人还要妖艳的脸蛋。
此时朝·鲜军中,断袖成风,男色颇为盛行,都俊明就是靠着自己的姿色取悦上官,不知经过多少春宵美梦后,终于成功上位,做了个小小的统制。
壕沟被包衣奴才尸体填满,没来得及清理,尸体暴露,引来野狗啃食,大群大群的乌鸦掠过城头,在尸体上空盘旋。
壕沟棱堡间的据马前,躺着上百名包衣战甲尸体,这些人都是负伤后被困在这里,在凛冽寒风中流血而死。
为大清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鹿之谦踩着层层叠叠的尸体走过壕沟,在据马之间穿梭前进,小心翼翼不被锋利铁丝挂伤。
他举目四望,感觉眼前所见宛若修罗场。
昨日攻城之惨烈,高丽棒子早有耳闻,他心中多少有了准备。然而身临其境,望着棱堡下堆积成山的尸体,还是被深深震撼。
如果不是这群包衣奴才,昨天上阵的就是朝鲜王军,鹿之谦很可能也会死在壕沟与据马之间。
穿过最后几道据马,终于来到棱堡甬道前。
抬头望向棱堡前门,前门又窄又小,估计仅能容一匹马车通过。朝鲜统制和两个建奴战甲相互看了眼,眼中都露出惊诧表情,这种城门还是他们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城门,对攻方来说不啻是噩梦的存在。
城门甬道站着两排明军战甲,各人手持长枪,腰挂顺刀,三眼铳,都用凶狠眼神望向清军一行。
鹿之谦不敢与明军对视,他分明感觉到这股明军身上散发着浓郁杀气。他们打量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观察一具尸体,这让朝鲜统制感觉很是不安。
鹿之谦目光游移,在棱堡上下晃动,昨日包衣奴才们明军阵前付出惨重代价,想来让人不寒而栗。
朝鲜人不经意间瞥见垛口后面站着个明将,他身边被十多名甲兵簇拥,都俊明意识到,这人应该就是宁王,也是眼前明军的统帅。
进入昌平前,鹿之谦对这位藩王多少有些了解,传言朱聿圳穷困潦倒还是个青皮,也不知大明皇帝看上了他什么,竟然封他做宁王。
鹿之谦意识到这次凶多吉少,不知道这位藩王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高丽奴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该死!”
朱聿圳站在城头,望向城下朝鲜使者,怒气冲冲道。
“让他们在大帐等!本王要好生招待这个高丽棒子!”
半个时辰后,鹿之谦和两名正黄旗战甲被带入大帐。
大帐之内烟雾缭绕,让人恍惚置身仙境。
宁王仍旧像往常那样,坐在那张虎皮圈椅上,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福禄膏,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需要鸦片来刺激一下,否则就是猝死的危险。
鸦片作为中药药材,早在唐朝便传入中国,明中期以后,上层吸食鸦片并不罕见。
隔着缭绕的烟雾,朱聿圳漫不经心打量账内众人,目光落在鹿之谦身上。
“这么说来,你就是鳌拜派来的?”
“回殿下的话,正是如此,小人奉正黄旗统制鳌拜之命,与殿下商谈停战事宜。”
朝鲜人抬头望向虎皮圈椅,忐忑不安回道。
“哦,你是朝鲜人?大明官话说的很是熟练,”
朱聿圳放下手中烟斗,目光炯炯。
鹿之谦连忙道:“回殿下的话,小人是王军统制,原本在忠清道······”
他忽然停住,抬头望见宁王抓起案前马鞭,翻身站起,杀气腾腾,径直朝自己走来。
“朝鲜奴才不想着报答大明,却要和建奴勾结在一起!狗·日的东西,你知道鞑子害了本王多少人马?鳌拜还敢派你来和谈?!”
宁王抡起马鞭鹿之谦身上抽去,片刻之间,朝鲜美男子便被彻底毁容。
“狗日的鳌拜,龟孙儿多尔衮,让你谈!让你谈!”
两个正黄旗战甲听不懂汉语,见朝鲜人被揍,本能上前营救,此时明军纷纷拔刀,威逼之下,没人敢轻举妄动。
宁王做青皮时,便好勇斗狠,几鞭下去,鹿之谦俊秀的小白脸皮开肉绽,就像在整容。在地上痛苦挣扎,两名亲兵上前夹着胳膊把他扶起来。朝鲜统制鼻子嘴巴耳朵全都在流血,眼睛也火辣辣的疼,他全身哆嗦,像是得了伤寒。
“把两个建奴头砍了,用木盒装着,给本王带过来,“
鹿之谦眼中闪过绝望神色,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朱聿圳一拳打昏过去。
很快地,两颗血淋淋的脑袋被装进木匣送到了秦王面前。
亲兵用冷水泼醒昏迷的鹿之谦,眼前整齐摆放着人头,差点又要昏死过去。
“本王不会杀你,只留你一只耳朵,你带上两颗人头,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本王就在这里等他,等他来送死!滚!”
一声惨叫,鹿之谦捂住流血不止的耳根,拎着木匣,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