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援军
孔有德放下手中望远镜，满脸惨白。
“败了！败了！”
孔有德率领亲兵卫士逃到涿州以北的山丘下，此地远离战场，不会有性命之忧。
在亲眼目睹到明军火器威力，目睹包衣奴才惨重伤亡后，孔有德对涿鹿城这支明军有了新的认识。
“修罗场，修罗场啊，”
修罗是佛家语。
修罗毕生以战斗为目标，修罗场指的是他们之间的死斗坑，人们通常用“修罗场”来形容惨烈的战场。
简单来说，修罗场就是非人类居住的场所。
吴桥兵变后，孔有德投降清国，成为清国南下的急先锋，这几年帮着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他而死的明国军民数以万计。
大概是因为作孽深重，这位大清功臣常常做噩梦，身体也每况愈下。
为求平安，孔有德近来开始吃斋念佛，信奉佛教。他出手阔绰，每次到盛京寺庙，捐献香火不下百两，馈赠和尚们的粮食布匹不计其数。
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有钱可以让鬼推磨，那么佛祖应该也是可以的。
这当然是刽子手的痴心妄想。
辽东死难百姓不会放过孔有德，朱由检更不会放过他。
实际上，在崇祯皇帝安排下，南北镇抚司的番子们研究出了一百多道酷刑，准备了三百多种方法折磨这位恭顺王。
当然，实现这些想法的前提是要先抓住孔有德，把他或者送到大明京师。
“鳌拜来了么？”
孔有德转身望向耿仲明，耿仲明轻轻摇头，脸上露出愁苦之色。
两位难兄难弟，从吴桥兵变到现在，始终不离不弃，在糜烂不堪的明军降将中，也算是清流的存在。
“对面明军，火器甚是犀利，那些个包衣奴才们，连城墙都被碰到，就死了一半多，看这架势，便是鳌拜亲自过来，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耿仲明仰天长叹，他本以为这次可以跟在孔有德后面，打打顺风仗，抢掠些金银，没想到竟碰上了硬茬子。
“攻城前，鳌拜主子怕咱们提前破城，抢他银子，所以安排些包衣奴才来打头阵，没想到他却打错了算盘！”
他知道鳌拜现在不敢对自己下手，各旗包衣死伤惨重，耿仲明颇有些得意。
平日里这些包衣奴才看不上他们这些东江兵，只因为人家当奴才的时间更早些，东江兵将没少受气。
各人无不对其恨得咬牙切齿。
“好戏还在后头！”
孔有德微微一笑，内心却不见一丝波澜，耿仲明见状，又问道：
“大哥，鳌拜不肯救援，这些包衣奴才们，跑的比兔子还快，要是把明军引过来，连累了咱们，咱们可怎么办？”
孔有德挥挥手，不以为然道：
“朱聿圳人马不过区区千人，守城还可以，还敢轻易出城野战？”
“明军不会出城的，鳌拜这会儿应该知道包衣战败的消息了，他要想攻城，只有能等盛京的红衣大炮到位，”
耿仲明疑惑不解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孔有德环顾四周，凑到耿仲明耳前，低声道：
“收拢溃兵，安营扎寨，作壁上观，咱们人多势众，鳌拜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里看着建奴和明军厮杀，兄弟们性命金贵，不能再给别人当炮灰了。“
“要是忠亲王下令呢？”
”就说士卒不肯向前，再要逼迫，马上就要哗变，”
耿仲明满脸惊愕，虽说他对主子早有不满，不过像这样公然挑衅，不从调令，自觉还是没这个魄力的。
“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孔有德惊愕望向耿仲明，那神情仿佛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咱是豪格贝勒的人，豪格贝勒与多尔衮势均力敌，多尔衮动咱们，也要问问豪格贝勒答不答应！”
涿州西北，正黄旗三千战甲排列成阵。
作为上三旗中最大的旗，正黄旗丁口超过两万，这三千战甲乃是其中的精锐，战力不容小觑。
正黄旗步兵统制鳌拜乘坐黑色良驹，在战阵间来回穿梭。
他目光矍铄，正视东方，只等斥候传来破城消息，便率领麾下勇士，直捣京城，向明国发动致命一击。
鳌拜今年三十出头，立下赫赫战功，在八旗军中风头一时无二，他桀骜不驯，除了豪格，无人能约束。
这次奉豪格之命，率正黄旗精锐人马，给辅政王多尔衮助战。名曰助战，其实就是监视主子监视多尔衮，临行前，豪格特意嘱咐，若是发现多尔衮或是其他旗主有什么不轨之举，鳌拜可以便宜行事。
所谓便宜行事就是斩尽杀绝。
建奴作战骁勇，内斗起来也绝不含糊，历史上多尔衮豪格争权，若不是有范文程，佟养甲等人在中间调停，两边早打的不可开交。
现在这些中间派陆续被崇祯皇帝除掉，所以多尔衮与豪格之间的战争，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对鳌拜来说，这次出征大明，除了帮他主子豪格扩大势力范围，这也是他自己建立军功的大好良机。
此时京师防备空虚，据说北京城内明军不过万人，长江以南各路明军很难北上救援，而北直隶各省早已乱成一团，根本不堪大用。
此时攻打明国京师，必能一举拿下，到时正黄旗入京，旗主豪格贝勒拥护顺治皇帝入关，或者说是从龙入关，功莫大焉，大清辅政王的位置，恐怕要可以换换了。
鳌拜虽是武将出身，不过这如意算盘打的却是很精。
要想攻破北京城，就必须先占领涿鹿。
鳌拜被誉为满清第一勇士，杀鸡焉用牛刀，对付眼前这十几座小堡垒，当然无需八旗勇士亲自动手。
鳌拜有理由相信这是场轻而易举的战斗，据斥候禀告，明军这些堡垒大都不超过三丈，堡垒前没有壕沟据马，甚至连护城河都没放满水。鳌拜怀疑镇守堡垒的是大明文官，根本不懂战阵之事。
刺探得知，涿鹿守军不过百人，这点人马还比不上县城衙役。可见朱由检已是穷途末路，连不懂兵法的文官都被赶来守城了。
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原因，鳌拜便让跟随战甲出征的正黄旗包衣们打头阵。好钢用在刀刃上，毕竟麾下这些八旗勇士，死一个少一个，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轻易上阵的。
“分兵抵抗，愚蠢之极啊！”
鳌拜满脸不屑，这样分兵抵抗，无疑是犯了兵家之大忌。
当然，如果鳌拜接触过西班牙工匠奇才汤姆士，或是对十七世纪欧洲主流棱堡稍有认识，他也绝不会来京城送死了。
当曹忠清和其他包衣奴才们在泥泞不堪遍布死亡的修罗场中苦苦挣扎等待悲惨命运降临时。
正黄旗中军大营，三千建奴战甲中弥漫着莫名的躁动，旗中勇士们的长枪铁锤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步兵统制鳌拜舔了舔舌头，目光灼热望向匆忙赶来的斥候。
“奴才们攻下涿鹿了？”
“固山额真大人，不好，不好了！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