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５２．父女

一东一北双方人马，一起向长安进发。

　　长安城中某城主眼下并未关注东唐、北齐，他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城里的四级学府教育建设上。

　　除此之外，就是留心沈和容他们那边的状况。

　　沈和容一行三人悄悄出城，悄悄离开龙北郡，低调南下，前往襄西郡波月湖。

　　经过长途跋涉，三人抵达。

　　然后第一件事，便是联系留守此地，观察动向的大河龙门长老韩哲。

　　韩哲奉了乌云先生命令，在波月湖湖畔，一待就是快两个月。

　　韩长老在此地可不是度假那么轻松，独居荒山野岭，藏匿自身行踪避免引起被人注意，同时每天都要绕湖巡查，搜索“猿龙王”敖空的踪迹。

　　不过，韩哲性情沉稳，生生在波月湖当了两个月野人，直到如今，没有丝毫松懈，仍然认认真真。

　　只是可惜的是，他始终不曾见过敖空，也没有在波月湖周围找到搬山魔猿出现的痕迹。

　　没有收获的韩长老继续在波月湖一带等待，然后就等来了沈和容三人。

　　“辛苦前辈了。”敖瑛歉然道。

　　韩哲微微摇头：“辛苦谈不上，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收获。”

　　“我们也来帮忙找找。”沈和容在一旁笑道。

　　敖空、敖瑛父女二人的身份与关系，目前对大多数人来说，尚属保密。

　　韩哲虽然心中有所好奇，但既然乌云先生没有告诉他，他便也不打听。

　　敖瑛来到波月湖东南方，这里依偎湖水，有一座小山。

　　“我和爹爹就是约定在这里山脚下见面。”敖瑛小声跟沈和容说道。

　　“明天才是生日，不要心急。”沈和容跟她咬耳朵：“我们等等看。”

　　几人在山脚湖边散开，静静观察周围风吹草动。

　　当天再没有其他人来。

　　太阳落山，夜幕渐渐降临。

　　敖瑛没有休息，而是继续眼巴巴守在山下湖边。

　　然而她一直守了整晚，依然不见自己父亲出现。

　　沈和容安慰她，陪着她等到天明。

　　然而，大家就一起看着太阳重新升起，一路向上，日丽中天，接着随时间推移，渐渐西下。

　　在这期间，倒是有别的人靠近。

　　沈和容等人只得先行隐藏起来，不暴露自己行踪。

　　但等了一整天，仍然不见敖空的身影。

　　眼见太阳又要渐渐落山，敖瑛目光中倒是不见失落，但忧虑之色越来越浓。

　　自家老爹迷失于搬山魔猿妖血，平日里清醒的时候少，时空的时候占了绝大多数。

　　他想不起自己生日，敖瑛倒不伤心。

　　少女此刻更担心自家老爹是遇上危险，即便想来波月湖，也有心无力。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沈和容安慰她：“猿龙王虽然有伤在身，但一身修为实力，仍然少有人能匹敌。

　　至于应笑我那样的强敌，令尊吃过他一次亏，现在肯定不会再上当。”

　　敖瑛勉强笑一下：“我怕他遇上杨……杨厉，他不知道杨厉也是叛徒坏人啊。”

　　沈和容伸出自己小短手，将将搂住比她高了快一头的敖瑛。

　　她和张东云其实也在担心这一点。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甚至希望敖空仍然失控，敌我不分。

　　这样一来，他遇上杨厉，反而还安一点。

　　远方，慧明和尚走过来。

　　敖瑛看向他，少年僧人轻轻摇头：“那边不见有人来。”

　　少女不禁再叹口气。

　　过了片刻，韩哲也走过来：“湖边其他地方，不见有搬山魔猿靠近的迹象，晚些时候，我再去绕一次。”

　　“韩前辈，您且休息一下，接下来我去吧。”敖瑛站起身。

　　韩哲摇头：“无妨，这本就是韩某的职责。”

　　几人一起在山脚下等候，眼见时间慢慢滑向午夜。

　　这一天，即将过去。

　　敖瑛轻叹一声：“我去绕湖边转转看。”

　　她正要动身，沈和容目光忽然微微一闪。

　　敖瑛走出几步，猛地停下脚步。

　　她豁然转身，向小山方向望去。

　　一旁的慧明和尚还有韩哲，也都是相同动作。

　　三人不约而同，冲向山顶。

　　沈和容深呼吸一下，然后一脸茫然追上去：“有人来了？是猿龙王吗？”

　　众人到了山顶，然后另一边山坡望去。

　　以他们的眼力，即便身处黑暗，也能看见半山腰上有个身影，正徐徐向山上爬来。

　　来者身材高大，外貌四十岁左右，满脸胡子拉碴，头发凌乱。

　　正是昔日的“猿龙王”敖空。

　　不过，此刻的敖空，双目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他像是野兽一般，戒备着望向山顶，沈和容等人。

　　但目光凶狠之余，却又有些茫然，似乎在奇怪自己为什么回来到这个地方。

　　眼下的敖空，虽然外貌跟常人无异，但周身上下都有暴戾血腥气流露，叫韩哲、慧明暗自心惊。

　　沈和容牵住敖瑛的手：“看样子，猿龙王仍未恢复神智，被搬山魔猿妖血影响，失去常性。

　　他或许不记得生日了，神智认不出是谁，但终归记得今天是特殊日子，记得来这波月湖。”

　　敖瑛惊喜交加，但看着敖空的模样，又担忧不已。

　　沈和容低声自言自语：“这就是父亲吗……”

　　话虽如此说，当年此刻敖空瞪着山上众人，视线扫过敖瑛，却不像是认出自己女儿。

　　其双瞳中隐约有血红光芒闪动，看起来凶恶不已。

　　“我去试试看。”敖瑛徐徐向山下走去。

　　沈和容松开她的手，视线则紧紧注视敖空。

　　慧明小和尚与韩哲在一旁，同样紧张戒备着。

　　敖瑛靠近敖空，到了一定距离后，对方周身气息猛然变得更加凶恶，一对血红眼珠，令人惊怖。

　　“爹，是我……”敖瑛连忙停下脚步。

　　自家老爹失控，这一刻比真正的搬山魔猿还要危险，还要凶猛。

　　此刻，已经到了他即将攻击的边缘。

　　敖瑛确信自己只要再向前一步，老爹恐怕就要一爪子抓过来了。

　　不过，她跟这样的父亲，也有打交道的经验。

　　“爹，是我，瑛儿。”敖瑛声音柔和：“您看，这是您教我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身形变化。

　　清丽少女消失，云烟缭绕间，取而代之者，乃是一条通体白色，脚爪银色的长龙。

　　幻天龙在半空中婉转游弋，口吐人言：“爹，您看。”

　　对面敖空似乎略微愣了一下，双目中血光闪烁。

　　但下一刻，他神情猛然变得狰狞，双目血光前所未有耀眼！

　　伴随一声狂吼，敖空身形猛然膨胀，无数黑毛从肌肤表面冲出。

　　一头几乎跟湖边小山一样高的庞大巨猿，出现在沈和容等人面前。

　　这搬山魔猿一边咆哮，一边巨大的魔爪凶狠向半空里的幻天龙抓来。

　　幻天龙吓了一跳，连忙闪躲，但还是被搬山魔猿一把抓住龙尾。

　　幸好这时，有云罗华盖打开，化作云雾。

　　云雾凝结，竟锋利如刀，正切在搬山魔猿腕脉上。

　　搬山魔猿抓住龙尾的动作稍微一顿，幻天龙趁机连忙逃走，不至于被魔猿彻底抓住。

　　“之前几次，我爹应该能认出我了。”敖瑛惊魂未定。

　　“按照乌云先生的说法，令尊失控更严重了。”

　　沈和容一边驾驭云罗华盖一边说道：

　　“令尊现在化身魔猿，憎恨先前与之达成平衡的妖龙，所以现在看到变化幻天龙，他反而暴怒。”

　　魔猿方才动作只是微微一顿，一把抓空，反而更怒，另一只手爪也抓向幻天龙。

　　幻天龙赶紧重新变回人形。

　　但搬山魔猿已经盯紧她，仍然不停追击。

　　“这下我就没办法了，反而还弄巧成拙。”敖瑛连忙躲闪。

　　“不怕，乌云先生有办法。”女童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青天眼：“我们照乌云先生指导来做即可。”

　　方才，她便是听张东云的指点，及时以云罗华盖切在魔猿的手腕上。

　　攻击的那一点，正值对方力量薄弱处，才可以四两拨千斤，及时救下敖瑛。

　　慧明小和尚同韩哲闻言，连忙都一起上前，依照沈和容传递的指示，限制那头魔猿。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一一出声指点：“……最后，让慧明以佛门精神修为，攻他泥丸宫。”

　　之所以把慧明小和尚也派来，就是为了预防现在这种情况。

　　当搬山魔猿四面受制之际，少年僧人双掌合十，金辉汇聚。

　　一座巍峨的须弥山出现，正中魔猿头顶。

　　趁着魔猿头昏脑涨之际，须弥山化为菩提树，刺入魔猿眉心泥丸宫。

　　连绵不绝的梵音在魔猿脑海中响起，宁静祥和，消弭其杀念。

　　渐渐地，搬山魔猿双瞳中血红光芒黯淡下去。

　　如小山一般的庞大身躯，开始缩小，最终重新恢复人形。

　　敖空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凶恶不再。

　　但是，他双目呆滞，像是没了思想，木然立于原地。

　　“带回来。”

　　张东云言道。

　　沈和容点点头：“我们先带猿龙王，返回长安城，请陛下和乌云先生出手，定能让他彻底清醒。”

　　“也只能先这么办了。”敖瑛看着父亲现在的模样，无奈叹气。

　　一行人当即带了敖空上路北返。

　　路上，慧明小和尚忽然向敖瑛问道：“施主，令尊……莫非就是当年十二阎罗中的‘猿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