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３７．读书人的暴力
“一头第九境的螣蛇，理应没有这么强的感知，察觉我所在……”
静虚道人心念电转：“……敖空或者其他人到了！”
虽然没有看见昔日结义兄妹现身，但曾经的“天狼”杨厉，还是立刻做出正确判断。
心中转着念头，他手下不慢，立马向后飞退。
其身躯膨胀，身上道袍全部被撑裂撕碎。
下一刻，一头小山般大小，背生双翼的巨狼，向远方冲出。
几乎同一时间，静虚道人先前所站的位置，大地便从中央裂开。
生着双翅的巨蛇，从中冲天飞起。
螣蛇陨星瞪着前方逃遁的巨狼，双目中寒光闪烁：“方才那小妮子转述乌云先生的指点，居然当真应验，这里有个魔道高手隐藏窥探。”
见识乌云先生生擒灵光寺高僧法宁大师后，螣蛇陨星倒是对其判断深信不疑，于是遵照其吩咐，放弃离阳观不管，朝杨厉这边扑来。
巨大的魔狼快速飞遁。
螣蛇冷哼，然后潜入地下，通过土遁地行追赶对方，竟渐渐越追越近。
魔狼察觉，快速升空，向高处攀升。
但忽然，他感觉自己身形沉重。
下方，像是有无穷大力，试图将之拖下地面。
这时，地面破开，螣蛇冲天而起，直追上天，扑到魔狼面前。
双翼巨蛇瞳孔中的黑炎，由虚幻化作真实，瞬间形成火海，布满四方。
小山一般巨大的魔狼，浑身上下布满黑炎，顿时全身燃烧起来。
但螣蛇陨星却没有大意。
他冷冷注视那个燃烧的身影，马上就发现，火海中只剩下一张狼皮。
螣蛇张口，发出无声的尖啸。
但啸声到处，马上震得半空里现出天狼巨大的身影。
螣蛇陨星将惊神啸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没有修成妖皇之身，还是杂血的螣蛇，居然能施展惊神啸？”天狼一时间也感觉心神震荡。
但对他来说，更糟糕的是，后颈上隐隐渗出血迹，旧伤眼看便要复发。
天狼随之发出一声长嚎。
螣蛇陨星精神震动，眼前也出现血月当空的恐怖异象。
他识得天狼啸月的厉害，连忙先镇压自己心神，抵挡对方魔功的侵袭。
天狼顾虑敖空等人可能在附近，因此没有趁势发动反击，而是一心想要先行退走。
但螣蛇陨星想起长安城和乌云先生对他的指点，以及那里的神秘和恐怖，当即咬紧牙关，紧追不放。
他虽然被天狼啸月影响心神，但还是及时召唤大地之力，吸引天狼向地面坠落。
天狼再次长嚎。
从他口中，忽然多出一个人。
然后，这个就代替他，被大地引力拖拽，一头摔在地上。
天狼趁此机会，振翅高飞，消失在远方天际。
螣蛇陨星还想要继续追赶，但忽然发现，远方血影老魔等人还有长安大军，此刻正危机重重。
离阳观山门被破，内部乱成一团，观主肖鹏程正忙着处理。
螣蛇离开，他们总算松一口气，可以重整旗鼓。
但眼下还顾不上反击长安。
血影老魔等人倒是想趁着螣蛇陨星撕开的口子，抓住机会杀入离阳观。
但远方，突然有另一支伏兵杀出。
为首者，忽然是西周第一高手，当代周王姬放本人。
他一式风云天子剑，叫长安众人，都心神震荡。
有普通官兵，还有修为低的人，几乎都生出俯首称臣的冲动。
多亏血影老魔变化而成的血凤凰一声凄厉凤鸣，才打破对方的王道气势，让长安众人恢复精神与斗志。
但周王统帅大军和众多西周强者出现，还是让长安上下微微乱了阵脚。
先前大军前哨与天闲殿密探去打探的结果，都是周王按兵不动，笑看长安、离阳观冲突。
现在周王竟忽然率军杀到，让长安许多人都感到措手不及。
螣蛇陨星见状，微微犹豫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掉头决战周王，为长安其他人解围。
至于那头天狼，只能先放过对方。
不过陨星临回头之前，多了个心眼。
他将魔狼之前口中吐出的那个人，重新戴上。
螣蛇陨星仔细打量一番，这人居然还有点眼熟。
他仔细回想才发现，这正是先前被人掳走的长安人。
龙先生的徒弟，贺三阳。
这少年居然没死？
螣蛇陨星略微检查一下其身体，结果发现，少年已经奄奄一息。
其体内，赫然有两种妖血，彼此冲突作乱。
换了一般人，早已经疯狂而死。
这少年居然还能留下命来，简直神奇。
不过，能将他捡回来，螣蛇陨星略微心安。
虽然让那个那头天狼跑了，但这个人救回来，之后面对乌云先生，相信也能交差了。
当然，要先解决眼前周王的威胁。
庞大的螣蛇双瞳中，目光变得冰冷而危险，当即向周王扑去。
他不再追赶，天狼自然轻松。
庞大的魔狼在天空飞行良久，远离先前离阳观山门所在位置后，重新落地。
山峰般巨大的魔狼，身形缩小，重新化为青云观弟子的模样。
静虚道人落地，转头望向远方。
这个动作，牵动他后颈复发的旧伤，让他痛苦地直皱眉。
之前给周王也暗中送信，提醒对方离阳观之战有破解长安的办法，还有来自太清宫的靠山，周王果然不再无动于衷。
对方本就奇怪，长安为何忽然攻打离阳观。
现在周王亲征到场，螣蛇被迫停步，静虚道人因此可以脱身。
不过，他心情并未轻松下来。
年轻道士视线转动，朝另外一个方向望去。
“十二妹，原来是你。”
“以前的称呼，还是免了吧，我当不起。”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童，立在一叶扁舟上，随河水顺流而下，来到静虚道人面前。
静虚道人笑笑：“上次李玄心他们能找到我，我就有所怀疑，现在看来，那时你就跟敖空汇合了。”
沈和容乘船到了岸边，一跃而下，来到年轻道士面前：“不错，先前是我在找你，在故唐之地阳宁郡的时候，其实我也到了，只不过你我没有碰面。”
现在的青云观弟子静虚道人，曾经的“天狼”杨厉，开口问道：“敖空不会奉你在头上，那么，你们二人现在一起待在长安，长安城主是谁？”
沈和容言道：“你的问题很多，我刚才已经答你一个，不如你也先答我一个问题，然后再发问？”
杨厉看了看四周，然后点头：“好啊，你问吧。”
“当年，为什么？”沈和容问道。
杨厉低头失笑：“我以为你不会纠结这些。”
“如果只有你，我确实不关心。”
沈和容言道：“但不止你一个，我就不得不在意了。”
杨厉抬头看她：“这么看来，老九跟我一样，跟你还有老大他们不一样。”
沈和容静静看着他，不再言语。
杨厉笑笑：“你想问题，还是太复杂了，当年仙逆之中，不止我一人动手，但大家理由可能都不一样。”
他同沈和容对视：“有些人，是不甘居于人下，希望可以超越所有人之上，不过这与你我无关，毕竟我们一个第十，一个十二而已。”
沈和容神色波澜不惊：“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啊……”杨厉笑容渐渐消失：“我的原因很简单，我不想再跟你们一道了。”
“好聚好散，江湖再见，不好吗？”沈和容注视对方。
“不好。”
杨厉神情很认真：“我希望，大家再也不见。”
沈和容微微沉默，然后忽然开口：“你心目中，是否真当自己是一头天狼，而不再是人了？当年妖潮席卷中土人间，我们出手，你觉得多此一举，是为无关的人挡灾？”
杨厉脸上重现笑容，摆摆手：“这是你第二个问题了，要我回答，你先答了我第二个问题好不好？”
他看着沈和容：“长安城主，是老大吗？”
沈和容注视他，忽然一笑：“跟我回去，你不就知道了？”
“那太遗憾了。”杨厉摇摇头。
他摇头同时，整个人身形再次膨胀变大，化为一头巨大魔狼。
“是啊，太遗憾了。”
女童头顶文华才气涌动，也凝结为文房四宝。
浓墨猛然扩张，从四面八方包围天狼。
天狼双瞳中，绿色的光芒凝结为两线，扫荡四方。
墨迹，顿时被破开。
虽然下一刻浓墨就要重新汇聚，但天狼庞大的身形已经化为一道细小的黑影，从浓墨破开的缝隙里钻出去。
他仍然不愿跟沈和容多交手。
敖空等人随时可能出现。
天狼冲出浓墨包围，但立马就有一支毛笔朝他点来。
杨厉知道沈和容的神来之笔，远胜寻常第八境大儒的如椽巨笔。
所以他用狼皮再次金蝉脱壳。
沈和容的神来之笔准备在天狼身上写个“封”字。
字写下，但慢了一步，只是写在狼皮上。
天狼重新脱身。
沈和容待要再追，天狼马上发出一声长啸。
沈和容眼前出现血月当空的画面。
不过她淡定自若，空白无一字的宣纸展开，天狼啸月，血月当空，就当真只是一副画面，被封在宣纸内，成为画卷。
沈和容的神来之笔继续追击。
天狼想要魔魂解体分化。
但正欲动作之际，后颈旧伤便骤然剧痛。
他魔魂这一刻，居然无法解体。
受此影响，他动作也慢了半拍。
沈和容的神来之笔落在他身上，这回笔画少了许多。
总共三笔。
只得一个“亡”字！
笔画虽少，却是沈和容当前最强的几个“字”之一。
天狼来不及以狼皮替身，金蝉脱壳，当即感到全身麻痹，精神恍惚。
沈和容一个“亡”字虽然没让他当真灭亡，但也魔魂枯萎，一身力量全部衰弱。
天狼猛然转头。
其双瞳中，碧绿光芒化作黑色。
狼顾之相显露，其本已低沉的凶恶气息，瞬间重新暴涨。
然后，他张开血盆大口，施展天狼噬日。
顿时恐怖吸力从中传出，势头要把沈和容整个人吸进去。
沈和容则眉毛轻轻扬了扬。
她手中一直托着，看似只是辅助笔墨纸的砚台，这时飞起。
然后，仿佛流星，瞬间飞入天狼口中，飞撞对方血盆大口！
然后，只听“轰”的一声响，砚台直接从天狼口中，打穿其头颅，从后脑飞出。
入时伤口还小，但飞出时，天狼偌大的头颅，整个天灵盖被掀开！
沈和容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砚台才是威力最大，攻击力最强的绝招。
而且，与其他神通完全不同。
文化人的砚台，仿佛变作飞砖，极度暴力，一砖将对手彻底开瓢砸翻！
饶是天狼强悍，这一下张嘴，反而相当于将要害送给对手。
他天狼噬日强悍，血盆大口化作深渊，吞噬万物。
但沈和容砚台威力太强，直接破了他神通，于是狼嘴就只是狼嘴。
口腔脆弱，挨这一砚台，直接被打穿头颅，破脑而出。
一瞬间爆炸性的力量，让他魔魂都遭受重创。
而沈和容身形一闪，出现天狼脑后，淡定接住自己的砚台，拿块帕子轻轻擦拭。
她的神来之笔，则再次写下一个“死”字。
“死亡”二字一起出现在天狼身上。
其魔魂顿时破碎！
魔狼庞大的身躯，开始缩小，最后变回年轻道士的模样。
道士真个脑袋，都已经像是被砸烂的西瓜一样。
沈和容看着地上倒毙的尸体，看着昔日义兄和大仇人断气，面上并未露出笑容。
相反，女童目光一闪，转头朝离阳观山门所在的方向望去。
在那里，长安众人正且战且退。
离阳观观主肖鹏程这时已经缓过劲来，率领门人跟周王一起反击长安。
螣蛇陨星和血影老魔掩护，大家稳住阵脚，徐徐后退。
但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螣蛇陨星转头看去，就见由其他人照料的贺三阳，突然惨叫抽搐起来。
少年痛苦的伏在地上，全身血管隆起扭动。
他头颅猛然变成狼头，然后一口咬在自己左臂上。
下一刻，贺三阳恢复人的模样，一头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而落在地上的断臂，则血肉蠕动，长出浓密黑毛。
最后，贺三阳一条左臂，居然化成一头魔狼，冲出人群逃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