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雾里的眼睛

三天后。

　　苏妈妈熬了三天三夜，实在熬不住，躺在病房的沙发上睡着了。杨迈兮坐在床边，眼睛里满是血丝，一刻也没有眨眼，生怕眨眼的时候他醒了。

　　病房的门轻轻被人推开，席晓楠走了进来，今天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脸色很苍白，看来这几天她也不好受。

　　席晓楠走到杨迈兮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你累了就休息一会，我帮你看着他。”

　　“不用。”沙哑的声音像一条将断的弦，让席晓楠忍不住一阵心疼，“你怨我吧，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点。”

　　“怨你能让他醒过来吗？”

　　席晓楠沉默了一会：“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我讨厌你，但我没有理由恨你。”

　　“他，还有你们，都是很好的人。”席晓楠看着沙发上睡得很不平静的苏妈妈，苏妈妈撕心裂肺的哭过，在他们的眼睛里有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憎恶，可是没有谁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怪责在她身上，等苏妈妈情绪稍微平静了点之后，那个相貌普通的中年妇女还从自己的悲痛欲绝中揉出来一丝善良，告诉她照顾好自己。

　　他们只是普通人，但是就是平凡中的这点不平凡，让席晓楠心里有一种难言的闷，抓心挠肝的难受。

　　“可是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呢。”杨迈兮呢喃着说。

　　席晓楠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轻柔但却沉重的语气说：“我不能让他醒过来，但我可以让做了坏事的人付出代价，我会让他感受到比你们更加悲伤的绝望。”说完，她就走了，那是另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但是在杨迈兮的故事里，他就是她的全部。

　　若干年后。

　　杨迈兮捧着一束满天星点缀的花到了一块墓碑前，墓碑上写着五个字，夫苏橙之墓。她用手扫了扫碑上灰尘，将花束立在墓碑前。多年不见，杨迈兮剪了短发，多年练拳的身材愈发显得高挑，脸上没了青涩，多了属于成熟女人的风情。

　　在她身后不远处还跟来了一个人，很英俊，和她很配的男人，此刻正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块墓碑。

　　杨迈兮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蹲在墓碑前将自己这一年里经历过的事事无巨细的向这块墓碑倾诉着，分享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后那个英俊的男人神色黯然的悄悄离开了。

　　过了好久，杨迈兮站起身，活动了活动腰，稍微有点酸。

　　高跟鞋的咯噔声从远处很空灵的慢慢靠近过来，杨迈兮扭头一看，一个带着墨镜的美艳尤物娉婷婀娜的走在小路上，怀里也抱着一束更大更好看的花束，走到苏橙的墓碑前，在杨迈兮的注视中将花放了下去，摘了眼镜，嘴角微微一弯：“嘿，好久不见。”

　　“你在和我说话？”

　　“不，我在和他说话。”

　　“你和他熟吗？”

　　“我和你熟就行了。”

　　两个人一阵沉默，席晓楠侧过身子看着杨迈兮：“你怎么还没结婚？忘不了他？”

　　“你不是也没结婚吗。”

　　“我？不想结，你呢，也不想结婚？”

　　“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丧偶。”

　　席晓楠轻轻一笑，没有多说，墓碑上的名字是身边这位拿过拳击冠军的漂亮女孩心中的逆鳞，同样也是她的。

　　“喂，”席晓楠回头看着墓碑上苏橙那张傻乎乎笑的很开心的照片，娇嗔道，“这里有两个大美女都因为你要孤独终老呢，怎么样，你有没有偷偷笑出来呀。”

　　杨迈兮瞪了席晓楠一眼，往山下走去，席晓楠追了上去，两个人肩并肩越走越远。这里每年她都会来，明年她还会来，所以下山的时候她们没有回头。

　　天气有些潮，昨天刚下过雨，林子里还有雾，那原本安安静静的白雾在她走了之后慢慢的流动起来，聚集在那块墓碑的正上方，缓慢而又规律的绕动游走，渐渐的，在白雾圈成的最中央出现了一只眼睛的形状。

　　就在她们的背影消失的一刹那，那只眼睛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