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七十八章 长享三年,北海道渔场的海产
天色渐暮,夕阳的光辉,从西方的海天落入,给观雪看海的茶室,映出几许金红。老武士武田信广,与大商人森野清,并肩站在窗台。两人看着红日落入瀚海,残霞隐入黑暗,心绪都有些起伏,又随之悠远。
并肩观景,不发一言。在和人的文化中,是一种难得的亲近与放松。而当红日落尽,夜幕降临,武田信广才笑着说道。
“晚宴已经准备好了。森野清,这虾夷地的美味,你当是从未尝过的!”
“哈!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商人森野清笑着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他从京都而来,什么样的美味,没有尝过?然而,等进入席中,闻到菜肴的香味,他才食指大动,面露讶然。
席中宴品,珍贵的白米饭,加了豆腐的味曾汤,还有沾了沙丁鱼的配菜...都是只有武士老爷们,才能享受的美味。
不过这些,大商人森野清早就吃惯了,也就虾夷地的白米饭,带着股澹澹的香气,让他稍稍在意了一点。但当他夹起一条外形奇特的长葱,入口一嚼,脸上立刻露出惊艳。
“这是什么葱?尝起来又像大葱、又像大蒜,还有着韭菜的味道...喔!真是变化无穷,令人回味!”
听到老友的赞叹,武田信广自得一笑,没有开口。旁边陪坐的松下象二郎虽然知道,却不好代替主人开口。于是,便由蛎崎光广,来笑着解释。
“这是北地特产的茖葱!可以直接就着大酱生吃,也可以放入汤中食用,更可以腌制制作成咸菜,全都美味异常!”
听到这,大商人森野清眼中一亮。他商人的习惯发作,立刻就想到了生财之道。
“喔!如此好物,味美可口,为何不引入本州各国?单是出售腌制的渍物,可就是一门数万贯的大生意!”
闻言,蛎崎光广微微一笑,也不做解释。这时就轮到松下象二郎开口了,他压低声音,凑到森野清耳边,小声道。
“屋主,此物由来已久,是虾夷人偏好的食物。在本地的风俗中,也用来敬献野神,与宗教相关。佛门各宗,皆不喜此物,以为是‘五荤’之一。而京都的老爷们,恐怕会觉得,虾夷之食,有失身份...”
“哈!可惜,可惜!如此美味,却不能食,这反而是‘知见障’了!”
大商人森野清摇了摇头,低低叹息,却不再多说什么。他自己倒是不怎么介意,又尝了两根茖葱,才夹向宴席中间真正的荤食。而这一盘难得的荤食,只有武田信广与他两人落快,而其他人皆不会食用。
“咦!这口感,味足肉嫩,细腻少油,堪称珍馐...嗯,虾夷地的鹿肉,比东北各国,都要上佳!”
森野清尝了块五分熟的鹿肉,脸上露出赞叹。不过鹿肉难得,也是没法做的生意。他又伸出快子,夹向另一侧涂抹酱汁的刺身白肉,正是虾夷地常见多产,价格低廉的一种娃鱼,即三文鱼。而在尝试之前,森野清看向蛎崎光广,轻声问道。
“这块刺身?...”
“这些娃鱼出自极北之海,所含生虫极少。而在料理之前,已经在北地深雪中,寒冻了十日,去除其中生虫...可放心食用!”
“嗯。”
大商人森野清微微点头,夹了一块入口。他尝着滑腻的口感,眼中便是一亮,笑着问道。
“佛门各宗,并不禁鱼。此鱼的产量如何?”
“很大!虾夷地周围,有密集的鱼群,尤其以东南最多!每年的渔汛,能持续四个月之久,而眼下已经是渔汛的尾声。在渔汛时出海,鱼儿之多,可以直接跳入船中,捕捞整网整船!”
毫无疑问,这里说得渔汛渔场,正是世界第一大渔场,北海道渔场!阿尹努人与和人,在这里捕鱼的历史,可谓是久远至极。
大商人森野清眼神一动,稍一沉吟,便笑着问道。
“喔!我也听闻北海渔汛,蔚为壮观。那除了这种廉价的娃鱼,可有其他好物?”
“嗯...捕获之鱼,最多便是鲱鱼,其次则为秋刀鱼、娃鱼,三者价格都低廉,足以让平民食用。稍稍珍贵的,便是明太鳕鱼,大尤鱼,海中大蟹。最为珍贵的,便是北海鲍鱼,个大肉丰,两只便可重达一斤,甚至一只一斤!不过,这个得夏季天暖,让海女深潜捕捞...而此物也售价不菲,一只可卖数百文!”
这里的海中大蟹,便是帝王蟹,在北海道渔场的出产,同样不少。不过按此时的物价,大概买上一只,仅仅相当于十多斤大米。而北海鲍鱼,两只重达一斤,则是两头鲍,一只一斤,便是珍贵的一头鲍。这些顶级鲍鱼,在后世捕捞过度,已经十分罕见了。
“噢!”
闻言,大商人森野清转过头来,看了松下象二郎一眼,对方也低下头来。
这种大鲍若是流入京都,一只便可以卖上一贯千文。而若是能风干之后,卖入明国,则一只可卖数贯,甚至十多贯。实际上,这种常见的海产,之所以在和国十分昂贵,正是因为受到明朝士大夫们的追捧,这才价格飞涨!
“嗯,这些海货的生意,大可做得!”
在武田信广的面前,大商人森野清点了点头,笑着许诺。
“廉价的鲱鱼、秋刀鱼、娃鱼,可以腌制之后,再送入京都售卖。我在京都有些门路,可以加价一成收购。而明太鳕鱼、大尤鱼、海中大蟹,则要装上冰桶,用快船运送,加价三成。至于海中大鲍,在这里风干盐浸,制成干货...我加价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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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甚好!”
武田信广一直笑而不语,直到此刻,听到森野清的许诺,他才畅快喝道。
“来!光广,举起清酒,敬森野清屋主一杯!他与我同辈,相识二十多年。从今以后,你要以叔父相称!”
“嗨依!”
蛎崎光广恭敬举杯,低着头,向刚出炉的“叔父”敬酒。
“森野清叔父,我先饮尽此杯!”
“啊?信广公,你这...”
大商人森野清脸上一滞,随后露出苦笑。武士家主的便宜,哪有那么好占?当这个便宜的叔父,必然是要多掏腰包的。而多掏腰包也没什么,就怕以后,卷入什么是非之中...
森野清叹了口气,看了笑着的武田信广一眼。不知为何,从对方含笑的眼神中,他却看出了几分恳求,甚至含着些托付的意味。他沉吟数息,终于点头应下。
“罢了!我看着你长大,也是二十多年的缘法。既然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唤你一声侄儿!从今往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