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３章　垃圾场

日子好似一个海绵，昨天还在祈祷着甘露，今天就排泄出无数体液。布姆站在院门口，望着六花的身影消失不见。

　　然而六花却并没有前往神迹平原。也不知从哪天开始，她养成了周休一日的习惯。在这天里，她将自己催眠成普通人类，如贫民般在奥古城中游荡。

　　身为一只契约兽，她最终的目的不是赚取金币，也并非嗜血如命的屠夫。而是与布姆一样，彻底融入人类世界。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的保护布姆，或者增进二人之间的感情。再不济，也不会因某些小事情被骂。

　　走在青石板路上，喧闹拥挤的人群好似一张无形大手，将她不断推向前方。六花没有目的地，一切与人类有关的，都是自己要去学习的。

　　因为布姆曾说，六花虽然从外表上看与类人无异。但只要与其长时间近距离相处，还是能感觉到些许不同。

　　那种感觉就仿佛在面对一只会说话的魔兽，即便六花掩饰得再好，也不能完全消除那种天生的野兽气息。

　　因此六花才私自决定每周抽出一天时间观察人类，观察每个人的举止，观察争吵，观察打斗与威逼利诱。

　　灰麻兜帽下，六花的小脸始终挂着微笑，那是布姆交给她的伪装。腰间的陨铁双剑被破布缠裹，那是自己不愿幻化双手的证明。

　　坐在街边的摊子上，她一边吃着那碗不算太可口的肉羹，或者称其为是淀粉羮才比较准确。

　　偶尔经过的行人或是正打算出城的佣兵团，或是正寻找着目标的犯罪者。至于贵族的马车，除了带来一股尘土外，毫无观察的价值。

　　集市区此时人头攒动，贫民们挑选着最便宜的食物，贵族的奴仆们依旧趾高气昂。无数商贩叫嚷着，只希望能将东西尽早清空。

　　两条鱼，一捆芹菜，几颗土豆。当六花最终把牛奶装进竹篮后，便悄悄拐进了某个小巷子中。

　　几分钟后，六花再次开始了自己的观察之旅，只不过刚刚买来的东西，却被其放进了次元空间内。

　　临近中午，她坐在帝国学院门前的小广场上，虽然眼睛始终盯着那正中央的喷泉，但余光却瞟向一边。

　　神佑骑士弗朗西斯死在了安东尼手下，这件事早已传遍了整个世界。但那个消失了的西塞间谍，却是没人知道是自己所为。

　　至于那些被窃的魔法书籍，此刻正一本不差的堆在奇妙屋中，搭在其上的手，自然是布姆的。

　　因此在听说帝国学院打算重建导师楼后，六花便决定过来瞧瞧。她对这个学院没有丝毫好印象，除了布姆被人奚落，就是无奈退学的场景。

　　说实话，六花现在很想一头闯进去，然后把那个当时嘲笑布姆的贵族揪出来，用钢刀在其身上戳一百个窟窿。

　　想到此处，六花突然低下了头，那张隐藏在兜帽下的小脸上满是阴冷。虽然这种表情一闪而逝，但却还是有暴露自己的可能。

　　六花从布姆身上学到了很多，而其中之一便是：在面对非必要的危险时，选择远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只见她手中正握着一个小巧的皮壳记事本，其内写满了布姆说过的话，甚至最近还加上了自己的心得。

　　“人家还真是个好宝宝呢，像人家这么努力的契约兽，估计没有几个吧。”六花合上记事本，在袍子下将其收进了次元空间。

　　今天中午她并没有吃饭，因为自己是来体验人类生活的，那自然要遵循大多数贫民的习惯。

　　行走在帝国学院附近的窄巷内，六花不时抬头仰望天空，辨认着方向。下午她打算去东城门转转，因为那里自己从未去过。

　　王城奥古城的全貌，好似一个巨大无比的荷包蛋。处在正中心的是城池，而环绕四周的则为神迹平原。

　　城门以东南西北分为四个，北门最靠近黑市，也是六花最常出入的。南门靠近秘法工会与法师塔，外面直通摩罗尼尔公国。

　　西门最为宽敞，连接着王宫，并且是通往奈特公国与芙洛伊公国的要道。东门紧贴着集市区与帝国学院，城外则是一片臭气熏天的垃圾场。

　　本着学习一切的态度，六花走出了东城门，在守卫们古怪的目光注视下，一头钻进了垃圾场里。

　　不过六花的表情却突然变得十分古怪，因为眼前并非只有成片的垃圾废物，而是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只见无数衣衫褴褛的人，或卧或坐着。至于这些人的住处，则是一个个由垃圾堆砌而成的窝棚。

　　众人见到六花到来，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意外。在他们眼中，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个城里的好奇宝宝，而今天的游戏，应该便是来垃圾场探险。

　　六花行走在不能称之为路的路面上，时而被某条废铁绊住了脚，时而又踩到了狗屎猫尿。

　　低着头，六花的表情很不好看。她不相信布姆对此地毫不知情，那便是一种对自己的隐瞒、撒谎。

　　“哼！哥哥果然是个大坏蛋！人家今天回去后，一定要讨个说法！”六花如是想着，却逐渐越走越深。

　　刺啦！一截斜插在地面上的断剑，将六花的袍子划出了一个小口。而本就有些烦闷的六花见此，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兜帽缓缓摘下，六花冷着脸站在原地。她现在很想遇到什么人，或者任何活物，她的手已经搭在了剑柄处。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六花除了将无数恶臭吸入肺中之外，更本就没找到可以发泄的对象。

　　她缓缓将兜帽再次拉好，在迟疑了片刻后，便一屁股做进了身旁的垃圾中。而那本皮壳记事本，却再次出现。

　　“今天是花月的最后几天，我来到了东城门外的垃圾场。这里仿佛是另一个奥古城，不过没有贵族，只有贫民，或者那些人连贫民都称不上。”六花飞快地记录着，那漂亮的花体字，四毫不逊色于任何星城学者。

　　“哥哥再一次欺骗了我，但被骗只能说是自己无能。因为欺骗也是种本事，这是我目前的不足之处。”六花写完这些后，还不忘又描了一遍，借此来抒发自己的埋怨。

　　做完这一切后，六花才真正打量起四周，或者说想尽快离去。可就在其正要起身原路返回时，却突然听到了琴声，低沉并富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