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８２章　追忆的交响曲

　　梦境悄然降临，降临到奥古大陆，降临到西塞公国，降临到高庭的某个死巷内。信仰说穿了，不过是一种执念，不过是每个人的桎梏。

　　午夜的麦酒香气逐渐扩散，露露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连同其胸口处的龙晶，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然而身处梦境之内的她，却仿佛正乘着时光机，不断倒退回从前。往事一幕幕从身边掠过，高庭变为了奥古城，可巷子却始终如一。

　　“快点将黑面包交出来，再跑老子就打死你，没用的东西！”

　　“该死的小畜生，你怎么还活着，吃屎挨过黑雨夜的？”

　　“这个垃圾桶是我的，滚一边去，不守规矩的家伙。”

　　“你也配领取修道院的布施？食物交出来，然后去污水沟里找吃的吧。”

　　时间回到多年前，回到了那天空满是阴云的奥古城，回到了露露悲惨的童年。在她的印象中，奥古城是灰色的，近乎于黑的灰。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活到今天。

　　童年的露露好似一个会口吐人言的小野猫，白天将自己隐藏在小巷内，只待夜晚到来，才会外出觅食。

　　然而在大多数时间里，她别说弄到一些残羹剩饭了，就算是垃圾桶内的老鼠肉都被人夺走。

　　相同的雷雨月，相同的阴暗苍穹。巷口外的街道喧闹无比，可露露却蜷缩在角落中，麻木的呆望着人群。

　　她的眼皮愈发沉重，瞳孔内的影像也开始模糊不清。剧烈的倦怠感如同潮水般滚滚袭来，露露缓缓闭上了双眼。

　　“睡着了，就再也不能醒来了。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就吃下这些食物。”一个男孩的声音悄然响起，打破了小巷内的死寂。

　　年纪相仿，破旧的灰麻兜帽缝缝补补，手中的钢刀反射着阳光。乌黑的瞳孔好似深渊，蓬乱的头发上布满灰尘。

　　豁口的陶土碗内盛着些许肉羹，虽然味道有些酸腐，但总却要好过老鼠肉的腥臭。露露看着对方，对方却也不再说话。

　　两双眼睛在小巷内交汇，吧唧吧唧的咀嚼声逐渐响起。这是露露两天内的第一餐，因此吃得异常迅速。

　　“我是布姆，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一边把玩着钢刀，一边轻声问道。

　　“我...我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女孩怯生生的回答道。

　　“那就自己挑个名字，人总要有名字的，你又不是野猫。”小男孩从垃圾桶上翻下，缓缓向巷子口走去。

　　“对了，这是我的垃圾桶，今后就交给你了，好自为之。”小男孩的身影消失不见，女孩呆坐在原地，扭头看向那不远处的垃圾桶。

　　香蕉皮涩涩的，但依旧可以咀嚼出一丝香甜。苹果核有些坚硬，但残留的果肉却美味无比。

　　小女孩每天守着垃圾桶，静静等待着那些向自己吐口水的人们。她因此而得以存活，也因此而将布姆的身影烙印于脑海。

　　但这种美妙的日子却仅仅维系了五天。密不透光的黑色头罩，牢固沉重的巨大铁镣，嘈杂颠簸的马车木轮。

　　少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每天只希望能在醒来后，见到自己的垃圾桶，甚至是那个名为布姆的小男孩。

　　冰冷的池水，陌生的街道，导师的声音在地下室内回荡，未经过魔力测试的同伴消失不见。

　　柔软的被褥，干净的饭菜，身份高阶牧师的她彻底摆脱了贫民身份，但却又因实话实说而得罪了某个大贵族。

　　肮脏的监牢，粗如手臂的铁栏，露露一边施展着法术，一边紧握着胸前的铜制天使雕像。

　　游戏开始，自己侥幸存活，随即离开了这座陌生的城市。一个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指引着她走向了夜莺草原。

　　温暖的炉火，香滑的肉羹，熟悉的面孔，陌生的少女。露露强行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含泪继续前进。

　　巨大的王宫与花园，饱受暗精灵诅咒的位置女孩。露露最终在龙晶的辅助下，施展出了“命运回响”，可代价却是自己烟消云散。

　　灵魂被龙晶的强大能量再次凝聚，露露低头看了看胸口，随即微笑着向高庭奔去。最后的心愿，真正为自己而活的短暂光阴。

　　一场美丽的“不期而遇”，蹩脚的说词萌混过关。露露再次见到了那个小男孩，可对方却早已忘记了自己。

　　没有气馁，更不奢望对方能记得。露露余下的时间本就不多，只期望可以这么高兴的走完。

　　朋友也是从陌生人开始的，如果对方现在不记得自己了，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好了。露露的脸上从未停止过微笑，好似天使降临般纯洁。

　　简单的饭菜，家长里短的闲谈。露露在大多数时间，只是静静听着，听着布姆与六花的相互调侃。

　　但时间却过得很快，快到夕阳不知何时变成了星辰，快到自己的那套说词显得不攻自破。

　　慌乱离去，全然不顾对方的猜忌。露露行走在高庭，可却无心闲逛，只希望明天的太阳快点出现。

　　哗啦哗啦！突然出现的噪音将露露吵醒，只见无数残羹剩饭涌进垃圾桶，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玻璃碎片。

　　然而来人却并没有注意到露露，或者说是根本看不见。龙晶的能量虽然还剩下不少，可没有布姆的时候，维系人形只是种浪费。

　　污秽的油腻之物缓缓靠近，顺着墙壁上的纹路向污水沟的方向蔓延。露露没有丝毫嫌弃，就这样静坐不动。

　　她从前与布姆一样是个王城孤儿，虽然半路成为了牧师，可最终却深陷监牢。因此这些东西她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若非现在身为灵体，露露大有品尝一番的打算。

　　夜幕下，露露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时而回忆起自己在奥古城的生活，时而又愤恨被人拐卖到了西塞帕玛城。

　　但最终，她的表情定格在了一抹微笑上，而其脑海中正浮现着一个身影，一个手握钢刀的小男孩。

　　缓缓起身，露露飘到巷子口旁，偷偷打量着高庭内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偶尔经过的行人对其视而不见，甚至一些醉汉的呕吐物径直穿透了她的虚影。然而露露的目光却始终四处游离，希望自己能找到些话题，以好明天说给布姆听。

　　时间快速流转，夜幕被青雾取代。新的一天悄然开始，躲在垃圾桶后的露露化为实体，微笑着走出了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