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请廷议
不过无所谓了,这也不是朱翊钧关注的重点。
朱翊钧现在关注的就是张居正试点,这个位置究竟选在哪里?
事情也没有出乎朱翊钧的预料,朝堂上一致坚持把试点放在福建。
通过这件事情,朱翊钧能够看出张居正对朝堂上的掌控力正在增强。
随着张诚和高拱的出现,张居正的名声可好了不少,威望也高了不少。更关键的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们更加的寄希望于张居正,这一点很重要。
皇帝不同意把试点放在福建,一时之间反而让很多人兴奋和激动了起来,觉得这是一次压服小皇帝的机会。
这些人觉得小皇帝不同意是因为背后在阉党安排。
有了对手,这些人自然斗志昂扬。
但其实这些人是在和空气战斗,朱翊钧不会告诉他们。
现在这个态势就是朱翊钧会亲自上场战斗。但没有人觉得是小皇帝亲自上场战斗。
所有人都会觉得小皇帝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年少、年轻,什么都不懂,被人家安排了;所作所为基本都是别人的意见,而不是皇帝自己的意见。
臣子们反皇帝也不是在反皇帝,而是在反皇帝身后的那些奸臣。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朱翊钧处在中间,可操作的事情就多了,事情也变得好玩了。
果然,在高拱进宫的第二天,内阁就上了一份题本:请廷议。
紫禁城,西苑。
朱翊钧脸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这份题本,说道:“这办法还真的是简单粗暴啊,不知道是不是先生的手笔?”
廷议,大明最高决策机构,参加者是大明整个权力层,包括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皇帝肯定与会。
廷议商量出来的事情,基本没有可能被推翻。
打蛇打七寸,这摆明了就是欺负高拱他们没有人。
不过朱翊钧不在意,因为司礼监的人会参加,也就是说张诚会参加。
朱翊钧相信内阁那边恐怕已经联系过张宏了。
最近一段时间,张诚的地位急剧上升,张宏与张诚的关系也急剧恶化,虽然还没到翻脸的地步,不过已经开始勾心斗角了。
如果不是因为张宏,内阁早就和张诚应该打得头破血流了。
这也是朱翊钧把张宏放在这里的原因,不能让文官和太监的关系彻底破裂,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因为那就真成了党争。
张宏一定要在最上面,要给人希望;下面只要用张诚、张鲸等人,陈矩在后面兜底。
一旦事情不可收拾,那就把他们都干掉,换陈矩上去。
朱翊钧转头看向陈矩问道:“张鲸和张诚走得很近?”
“回陛下,的确很近。”陈矩站在一边躬着身子说道:“近七天,两人见了六次面。前天两人见了两次。”
“说了什么?”朱翊钧语气随意的问道。
“张鲸想坐上御马监的位置。”陈矩在一边缓缓的说道。
皇宫里面的太监一共有三个大位置,排在第一位的是掌印太监;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厂公;排在第三位的就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御马监,顾名思义是给皇帝养马的地方,二十四衙门之一。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御马监已经不再是给皇帝养马的地方了,而是皇帝唯一一支私人武装力量。
文官和皇权的斗争一直都在拉扯兵权。
土木堡之变以后,勋贵勋戚完蛋了。即便是后来英宗复辟,他们崛起,但是方向却变了,变成了到处发财弄好东西,而不再执着于军事上。
皇帝原来赖以生存的亲军十二卫和京营,这个时候彻底完蛋了。朝廷的军权彻底被文官握在手里面。
唯一想要收回军权的皇帝就是正德,用了一种几乎耍无赖的方式,还搞了一个刘瑾出来改革。
只不过嘉靖皇帝上位以后,正德皇帝的这些东西全都嘉靖废掉了。
嘉靖也不关注这些,而是关注炼丹求长生以及权术。
在朱翊钧看来,正德皇帝应该是大明历史上被黑得最惨的一个皇帝。
因为嘉靖皇帝自己就开黑,到了后来大家一起开黑,再到建奴掌权时那是黑得不能再黑。
本来很精明的正德皇帝,最终成了历史上记载的那个样子。
在这样的大历史背景下,皇帝没什么安全感。
文官觉得:皇帝你怎么能没安全感呢?我们这么忠君爱国、这么忠心耿耿,军队放在我们手里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觉得:我放心你大爷!鬼知道你们其中会不会有人要造反?即便你们不造反,你们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就算不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们不想做权臣吗?
看看你们这个样子,我需要一支只听命于我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
这个时候,御马监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它统帅着腾骧四卫和勇士营,虽然人数不多,但京城如果出乱子的话,皇帝手里面有一支可以自己调动的武装力量。
这一点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很重要。
但是文臣们看不过。你这叫什么啊?我们手里面已经有兵了,我们这么忠于皇上,你还练兵?你这就是浪费国家的钱粮!
谁都想把皇帝这支人马砍了。
张居正上位之后,在万历二年缩减国家用度的时候,就缩减了御马监将的编制,拿掉了两名将领,等于砍了三四成、接近一半的人员。
你说张居正完全是为了给朝廷省钱?
这恐怕也不见得。
有些事不能光看怎么说,还得看怎么做和现实意义。很多矛盾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朱翊钧对御马监这个地方,还真的没那么看重。张鲸想要这个地方,无非是想借这个地方上位而已。
现在大明暂时还用不上这支军队,有戚继光在,问题不大。
朱翊钧沉思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在有共同敌人的时候就会团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句话用在这里是不是有点讽刺?
不过好像也挺合适,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张宏的存在,果然不可或缺。
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