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倭患恶化
雷州血案似乎重新陷入于僵局之中,而广东倭患形势却显得更加的恶化。
打从上月二十七日六千余倭寇入侵潮州后,潮州的海岸便不得安宁,甚至惠州海域亦受到了波及。跟着以往的倭寇不同,这次有着安营扎寨的意思,多股倭寇却是直接盘踞于附近的岛屿之上。
大明建国之初便实行了海禁政策,朝廷更是责令岛民进行内迁。在很多岛屿之上,别说是官府,连普通百姓都没有,仅是一些非法渔民罢了。
现在这诸多的岛屿,却被这些倭寇所占据,借着这一个个的窝点为基地,不断地洗劫着沿海的村庄,或者是进攻近海的县城。
特别是潮州最大的南澳岛上,已然成为了倭寇的乐土。
这里跟着昔日雷州府的东海岛一般,已经盘踞着数股实力强悍的海盗团体,其中要以大海盗“棺材发”的实力最强。
正是在大海盗棺材发的带领下,潮州的倭患形势揭开新的篇章。
历来剿倭的难题在于,倭寇是“来无影去无踪”,很多官兵只是在疲于奔命。当官兵赶到的时候,倭寇往往已经劫财离开。
只是当倭寇的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会选择立地为基,敢于公然对抗朝廷的官兵,敢于跟官兵迎面交战。
现如今,以棺材发为首的倭寇就盘踞在南澳岛,无疑是在蔑视着潮州卫。
面对着如此猖獗的海盗,潮州卫虽然尝试过上岛杀贼,但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不要说是剿灭这帮倭寇,连将他们逐离南澳岛的实力都没有。
不得不说,大明卫军的羸弱再次得以体现。倒不在于他们的身体素质,而是这帮军丁是人人惜命,并不肯为着上面高级军官的升迁而卖命。
当然,这里还有着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随着张琏叛党的实力进一步做大,潮州卫跟他们展开过几场交战,早已经是损兵折将。
两广总督王钫亲至潮州,全权负责着剿匪事宜。
只是面对着败下阵来的潮州卫,却没有盲目都组织人员再次登上南澳岛剿灭倭寇,而是着力让各方面的兵马进行防守,加强各个城池的防卫力量。
却不是他要贪生怕死,而是很深刻地明白,且不说这边的卫所缺员严重,而想靠着这帮油子兵去剿倭,这等若于是送死。
哪怕是浙直总督胡宗宪,虽然拿着大笔的军费加强实力,但他采用的招式还是假意招安,并非真靠大明卫军强力剿倭。
现在面对着六千余众的倭寇,潮州卫这点兵力根本不够看,必然要有一支强援军队出现。广西狼兵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然骁勇善战的雷州卫亦可。
却不知是林晧然运气好,还是雷州人确实有着好战的因子。竟然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便将整个粤西海域的海盗荡除,致使倭寇都不再敢往那里跑。
面对着这支战绩出众的雷州卫,王钫自是难免动心,很希望雷州卫能够派出一支人马过来助他一臂之力。当然,想要得到雷州卫的相助,却是不能绕开林晧然这个人。
在不经觉间,这个昔日的小小雷州知府,已然在广东扎下了根基。
六千余倭寇聚集于此,无疑是给潮州地区带来了一场浩劫。
在这一天,一帮海盗和倭寇又洗劫了海阳县的银湖村,当即又是上演了一场烧杀抢掠。
村子的多数房屋被点燃而冒起了滚滚浓烟,一阵阵嚣张的笑声不断从贼人的嘴里传出,同时还有着妇女和儿童的哭泣声。
一个倭人看到一个女子颇有姿色,当即就想要将她拽走。
这名女子姓卢,已是嫁作他人妇,却是不肯跟行。倭人却是一名假倭,当即就拔刀出言威胁,卢氏假意屈行,趁其不备而逃,却被追上而挥刀斩腰,致卢氏当场毙命。
跟卢氏相似经历的妇人却不少,虽有妇人成功逃离,但更多的妇人还是惨遭毒手。这些倭寇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将这些妇人仅仅视为发泄的工具,对想要逃走的妇人皆会下达杀手。
转眼间,这一个原本很和睦的村庄变成了人间地狱,接着又会沦为废墟。
银湖村附近有一个巡检司,一个巡检带着衙差闻讯赶来。本欲是要拯救这里的村民,但却不曾想这伙倭寇实力远远强于他们,当场便陷于困局之中。
“你们快走!”
这名巡检颇为英勇,在面对数百倭寇的追捕,却是主动为着手下断后。一个人独守在那座木桥上,阻止着这群倭寇前行。
“呵呵……有血性的汉子,老子喜欢!我来!”
却是这时,从倭寇中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手持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这个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显得很彪悍的模样,但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正是冥帮的首领棺材发。
这棺材发自然不是真名,而是一个绰号。于洪武三十年所颁布的大明律明确规定:凡私自携带铁货、铜钱、缎匹、丝绵等违禁物下海,及与外番交易者一律处斩,而且禁止私人制造具有二桅以上的出海大船。而对于勾结外族的“谋反大逆”更是异常严厉:凡“谋反大逆”,一律首从皆凌迟处死,本宗亲族祖父、父、子、孙、伯叔、兄弟、侄、堂兄,同居的异姓亲族外祖父、岳父、女婿、家中奴仆,凡年满十六岁以上皆斩。
为了不被诛九族,海盗及走私者必须千方百计掩饰自己的出身。故而在明朝的海盗和反贼中,往往以绰号来掩饰真实姓名。
棺材发的本姓周,名为大发,本是鸡鸣山的一名矿主。只是当地官府见开矿利润丰厚,便开始对他们矿主征收矿税,更是令他感到气愤的是,他的矿井事后还给官府查封了。
棺材发一怒之下,便是跟着其他矿主一般,扯起了一面反旗谋求新的活路。
在最初,他带领着一帮矿工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却是选择对那些富户的祖坟下手,从而得到了“棺材发”的绰号。
只是他始终觉得现在天下未乱,若是选择占地为王的话,迟早还会给官府给剿灭了。在积攒足够的资本后,他选择入海为寇,洗劫着过往的船只和沿海的居民。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棺材发的冥帮实力不断地增强,如今手下已经达到二千人之众,成为一股强劲的大海盗团体,如今更是广东海盗团体的领军人。
“杀!”
这名巡检确实是一个汉子,却是主动朝着棺材发冲来。
噗!
棺材发自幼就是力大无比,舞动着那把长刀朝着这名百户的腰部斩过去,一个刀刃入肉的声音传出,鲜血当即溅了一地。
砰!
这名巡检本就已经力竭,如今腰间被划开,里面的肠子都流了出来,令他的寿元全部丧失,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好!”
围观的海盗看到这个情况,当即是纷纷叫好,眼睛敬佩地望着他们的帮主。
哈哈……
棺材发早已经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头目,在将这名巡检腰斩后,整个人亦是意气风发,感觉比那关云长亦不逞多让了。
“杀啊!”
又一帮倭寇从桥那边杀来,将这些逃窜的官兵进行迎头痛击,致使官兵死伤过半,仅有一小部分才能成功地从小路逃走。
棺材发看清楚来人之后,却是乐着大声道:“许朝光,你不是说要拿下海阳县城吗?现在怎么却跑到这里,欺负这些虾兵蟹将算什么本事?”
来人正是海盗头领许朝光,在兵败雷州后,如今又是卷土重来。面对着棺材发的调侃,他并不恼火,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棺材发,海阳县实在太小了,根本没啥子油水。我跟小川四郎合计着,以其在这里跟着王钫耗着,倒不如绕过惠州,直接到广州府干一票大的!”
棺材发的心里当即一动,试探性地询问道:“那个小川四郎真的同意?”
虽然他看不起许朝光,但却不得不承认,这人生了一张好嘴。先前的中岛三郎栽在雷州,眨眼又找到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合作伙伴。
“不错!我现在过来就是代表着他的意思,你敢不敢跟我们一起干这票大的?”许朝光微微点头,然后略显挑衅地询问道。
棺材发深知这里有着两广总督王钫坐镇,而沿海村庄又被他们扫荡了一遍。除非是攻下一座县城,或者更深入大明腹地,不然根本榨取不到油水了。
他略作思忖,便是恶狠狠地说道:“这饿死胆小,撑死胆大,咱们一起杀进广州城去!”
“啊?广州城?这?”许朝光正为激将法得逞而沾沾自喜,结果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个棺材发真敢想,竟然敢打广州城的主意,这得多大的胆量啊?
棺材发反客为主,挑衅地询问道:“怎么?许朝光,你真是一个软蛋,听到广州城就吓得尿裤子了吗?”
“这事我得跟小川四郎商量才行!”许朝光苦涩一笑,却是无奈地说道。
棺材发却是冷哼一声,鄙夷地说道:“你少来吧!只要你真有这个胆,难道你还不能忽悠住他吗?再说了,倭人都是死脑筋,你说广州城是金山银山,我就不相信他会不动心!一句话,你敢不敢干,不敢就滚回去,别再来烦老子!”
“好,我干了!”许朝儿略一思索,便是咬牙答应道。
战场,历来都是变幻莫测。
正当王钫还在调兵遣将加强防守的时候,南澳岛却是有了新的动静。在一个月圆之夜,一支舰队浩浩荡荡地朝着西边而行,剑指两广地区最富庶的广州府。
广州府衙,签押房中。
林晧然端坐在书桌前,却不为广东的倭寇而烦恼。
毕竟他既不是两广总督,亦不是广东的巡海道副使,仅是一个普通的广州知府,倭寇的形势跟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此时此刻,他的心思都在公务上,仍然是为着雷州血案而烦恼着。
在将严宽列为第一号嫌疑人后,他便是运用了府衙的力量,加强对严宽这个人的调查。除了调查他的作案动机外,还有就是调查他不在场证据是否可信。
只是从刚刚得到的调查报告显示,从正月初十雷州城北边的城月驿开始,严宽在一路上都有着很明确的驿站入住时间,各个驿站人员都一一证实了这点。
如果说买通一个驿站还说得过去,但若一路上的驿站都被买通了,这似乎有些不可能了。特别城月驿可是他曾经的治下之所,更有着他的眼线,但却是证实严宽当日确实住了进去。
若是这个是实情的话,无疑就可以彻底洗清严宽的嫌疑,他的调查对象完全是错的。
“难道刀疤一事真是巧合?严宽是冤枉的?”
林晧然看着这份入住驿站的时间表,眉头深深地蹙起。房间渐渐变得昏暗,原来是灯蕊烧到底部,却是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挑起灯蕊。
“哥!”
很是突兀地,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却是跑到外面玩耍归来的虎妞,手里似乎是拿着什么东西,本欲要给林晧然一个惊喜,结果只有惊没有喜。
林晧然却是不经吓,特别还是他在想事情的时候。结果一个紧张,桌面的油灯倾倒,灯油洒落在纸张上面,火苗迅速蔓延。
虎妞却是一边救火一边埋怨道:“哎呀,哥,你怎会这么不小心呀!”
林晧然听到这话,差点是一口鲜血喷出将火灭了。
二兄妹很是齐心协力,倒不需要提着水桶进来的管家帮忙,火势已然被灭掉。
咦?
林晧然从面目全非的纸屑中,拿起了一个隐隐可见的驿站名,却是他曾经入住过的驿站。
“哥,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呀?”虎妞睁着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仰着脸蛋脆声地说着,接着又是微微抱怨道:“哎……其实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不该放过那个大坏蛋的,我早说他不是好人,你那时却偏偏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