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大陆上的文明
揣着海图飞过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岛屿，穿过蓝海海域。
赫尔法斯重新回到了大陆上。
他抵达的第一个国家叫做兹提克国，意思是铸铁的国家。
兹提克国在东部沿海算得上是一个强大的国家了，有好几座城市，面积也非常广阔，文明程度也并不低，人口赫尔法斯粗略估计应该在二十万以上。
相传他们的祖先是黑铁城中的铁匠官，应该不是虚假的，因为它们的旗帜和王室徽章赫然是一棵燃烧着火焰的树。
靠岸的时候。
赫尔法斯在船上眺望着港口上的旗帜，觉得旗帜上的那棵树很眼熟。
只是在他的眼中，越看越觉得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虫子。
“双相魔虫？”
不过在城中的时候，当赫尔法斯问起昔日自己的那副面具，在所有人口中那个传说里的双相魔虫之面据说早已经失传了。
至少在青铜时代过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那副面具了。
赫尔法斯猜测或许是因为没有人记得它的真名，早就变回了怪异的形态，现在在某一处回归昔日那自由而奔放的生活？
因此接下来走在路上的时候赫尔法斯偶尔会张望向远方，想着会不会偶遇到它。
可惜。
没碰到。
不过双相魔虫之面虽然没有了，但是黑铁的铸造技艺却没有丢失，而是从黑铁和青铜时代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据说是青铜时代的某位黑铁龙告诉了铁匠们黑铁这种金属的秘密，将这种合金的成份比例和铸造之法分享给了普通人，后续铁匠又改良了铸铁工艺，同时借助其他怪异释放出来的高温进行冶炼和铸造黑铁。
例如兹提克国就能够制造出十分优秀的黑铁器物，并以此闻名。
其王室控制的近卫军团，就装备着大量的黑铁武器。
深入大陆。
这里依旧不是满月之地，距离他所熟悉的界域还有一段距离。
赫尔法斯一路前往兹提克国的都城铁匠官之城，想要去看看这座其他人口中的繁华城都到底是什么样的。
沿途他放弃了飞行，静下心来想要看看这个近九百年以后的世界。
路上依旧大部分都是森林，不过和曾经的世界相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赫尔法斯可还记得自己在大地上行走了几个月看不到一个人的景象，除了孤独和危险相伴之外，再无他物。
至少这里有着道路，而且道路上还是有着经常走人和过车的痕迹。
路上他偶尔碰到了一些正在活动的怪异。
但是那些十分危险且格外强大的怪异却没有碰到，应该是被驱逐出了这片地域或者被封印了起来。
虽然他只是顺路走过一趟，并不代表着了解所有的情况。
但至少这表示，那些危险的怪异在这一带并不十分密集。
每走过一段距离会碰到一个村庄，其标志性的特征也很明显。
就是油面包农田。
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犹如赫尔法斯的黑发。
赫尔法斯已经大概弄清楚了如今各个国家对于治下统治区域的称呼和划分，不再以部落为主要单位自称为文明的国家内部甚至将部落视为野蛮的象征，虽然他们就是从部落之中走来。
部落这种存在当然还没有消失，但是在满月之地和其文明辐射范围之内，不再是主流。
村落这种存在将其慢慢替代。
和拥有油面包农田的便可以称之为村一样，拥有青铜龙王的铜像的自然便是城。
赫尔法斯每到一个村庄附近，都会仔细地观察和打量村子里面的生活。
入目所见。
兹提克国的村庄房屋基本都是木头的。
这和巴塞王国那边的情况不太一样，那边的建筑都是土石结构，风格和形态也完全不一样。
村民的房屋当然称不上好，大多数房屋就是简单的木桩子围起来，上面盖着树枝，外面围着一个栅栏院子。
赫尔法斯回想起巴塞岛上所见，感觉二者就好像两个文明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呢？”
“都是从满月之地一起来到这里，分开不到两百年，二者之间的建筑和风格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差异吗？”
他看向四周，入目所见是接天连地的丛林。
他似乎找到了原因。
因为这里的木头资源无比丰饶，而且取材方便。
而巴塞岛上资源匮乏，木头这种资源也相对珍贵，所以其选择的是土石结构的建筑，同时也更加经久耐用。
“文明改变了这片大地，同时也被大地上的环境所改变着。”
这一点发现让赫尔法斯感觉很有趣，他更热衷于观察周围的一切了。
每到一处的所见所谓，发现的和曾经不一样的东西，都让他感觉到心喜。
走着走着，赫尔法斯来到了一处特殊的地方。
那是一个没有城墙但是人数抵达千人极限，并且看上去非常繁华热闹的人群聚集地，连建筑都变得精致和高大了起来，文明气息更甚。
“织布镇。”
除了城和村之外，后来在二者之间也逐渐地兴起了另一个单位。
叫做镇。
镇的划分又和村落有些不一样，它一样拥有油面包农田，而且一般还在复数。
就是赫尔法斯现在看到了的一块块面积广阔的农田连成一片，将镇子完全包裹住的景象。
但是除此以外。
它一般掌握着能够运用于工坊生产的封印物，能够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商品。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镇的数量一般也不会太多，而且极为重要。
同时，他们也是一个城市的前身。
赫尔法斯看着好几辆峰背龙兽拉着木车离开小镇，拥挤狭窄的小道不能容二者并行。
他让开路，站在路边等候了好一会。
他看到了车架上装着的货物应该是布料，只是质感看起来轻柔细腻，上面的花纹色彩鲜艳夺目，完全和普通人身上穿的不一样。
随后。
他才进入了织布镇里。
打听了一番过后，赫尔法斯终于知道了这个镇子所掌握的除了油面包农夫帽之外的一种封印物是什么了。
“织丝虫？”
“这些布都是那些虫子吐出来的，原来是这样。”
而听到了这种虫子的能力，赫尔法斯更惊讶了。
“它们吃的是沙子，然后吐出来的是织布的丝？”
“怪不得你们的镇子这么富庶，这不是等于你们可以源源不断地将沙子变成财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简直可以称之为点石成金之术了，能吃沙子吐出布丝的虫。
龙人的纺织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千年以前。
在赫尔法斯还未曾降临到这片大地以前，龙人就已经通过养殖绒龙兽采集它们身上的毛发用于纺织，昔日的织部落更是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
而在赫尔法斯出现在满月之地，将封印物带来这个世界之后。
制造布料的主要方式又多了两种，其重要程度甚至隐隐超过了古老的养殖绒龙兽和纺织技术。
其中一种赫尔法斯在巴塞岛见过，他们会种植一种类似于油面包树的植物形态怪异，叫做茧树，岛上的狩魔人通过一样有些类似于蓑衣样式的封印物来控制它。
树上会结茧采集茧便可以织成布，不过这种树必须通过一个神秘的嫁接方式才能种植成功和顺利结出茧来，这个方法是岛上的不传之秘。
最后产出的布料很粗糙，而且不保暖。
不过茧树的产量倒是非常高，而且非常稳定。
对于土地资源格外缺乏的巴塞岛来说，这种方式非常适合他们。
而织布镇的封印物是一种名为织丝虫的怪异封印而成的，这种怪异的古老程度甚至能够追溯到上一个纪元，谁也没想到它们至今还存在。
通过织丝虫吐出的丝线制作的布料精美绝伦，产量虽然不高但是价值却极高，这种布料甚至连刀剑都刺不穿，专门供应王宫贵族和大人物们使用。
听到赫尔法斯的感叹，镇民回答。
“哪有那么简单啊！”
“织丝虫非常难以培育，吐出的丝也数量不多，它虽然不会被养死，但是动不动就会不吐丝或者吐出的丝非常的硬完全不能用。”
“我们镇上的狩魔人世世代代地培育才终于了解它的习性，能够让它稳定地产出，哪怕就是这样依旧还是织不出多少布来。”
说到这里，镇民有些骄傲。
“不过就算是国王陛下，身上的布料也是我们镇子出的。”
“织丝虫吐出的丝做出的布料，被称之为龙织，你应该听说过吧。”
赫尔法斯：“为什么叫做龙织？”
镇民：“听说当龙变成神之形的时候，穿的都是这种布料，因为它结实且不容易损坏。”
“要知道龙的力气可大得很，而且龙睡一觉经常就是几年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衣服当然也和凡人的不一样。”
赫尔法斯起了兴趣，他也想要买一套这样的衣服，很久以前他就花过大价钱在织部落买过衣服。
不过说到这里，镇民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的头发怎么是这个颜色的，从来没看到过啊！”
“你不是我们国家的人吧？”
赫尔法斯有些沉默，最后只能点了点头。
“是的，我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他朝着镇子里面走去，但是依旧还是有人对着赫尔法斯指指点点。
“快看那个人。”
“头发的颜色很奇怪，眼珠子也很奇怪。”
“别瞎看，那是龙。”
“龙？”
“是王都里的那条龙吗？”
“应该不是吧，王都里的龙听说要死了？”
“瞎说，龙是不会死的，只是进入轮回了。”
刚开始，路上的人可能只是注意到赫尔法斯头发和瞳孔的异常。
但是很快有人就顺着这个发现，发现对方身形上的异常，认出了赫尔法斯的神之形。
认出的人露出害怕和敬畏的目光，反而是一些孩子不害怕，跟在赫尔法斯的后面追逐着。
不过也没有跟几步，对方就消失不见踪影了。
赫尔法斯在市集上买了一套龙织衣服，分为内外两套，的确感觉很贴身很柔和。
这是一套长袖开襟的白色长袍，开襟的两侧有着简单重复的花纹，据售卖的商人说龙殿里的人就是这样穿的。
镇子里的旅店里，他对着一面铜镜看了看。
这一刻，他又想到了商人那句话。
“人总是需要依赖别人才可以活下去，那个时候我们都希望能够穿得更漂亮一些。”
衣服的样式是否繁复多样，布料好不好。
似乎也能够看得出一个文明是否兴盛。
而此刻他从这一点的确看出来了，这个时代的人从这一点就远远超过了他所在的时代了，这让他感觉到高兴，后来人就应该超越前人。
他的心情不再沮丧和阴沉，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就好像一个宝藏。
而他就好像一个寻宝人，在其中不断地探寻到新的宝物。
但是他也只是在房间里穿了一次，便脱下了外袍叠了起来，重新换上了斗篷遮挡住了自己神之形的秘密。
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是很明显。”
就算用斗篷遮挡住身形，哪怕无法直接看到是否有尾巴，通过走路的姿势和一些细微的特征，也隐隐可以看得出赫尔法斯不是一个龙人。
更别说他头发的明显特征了，几重引人瞩目的东西合在一起，几乎让他每到一处人群聚集地都会引人注意。
这给赫尔法斯带来了不少的烦扰。
因为赫尔法斯明白，黑铁龙王的身份可能给他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巨大的影响力和权威，而可能是巨大的麻烦和危机。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得太远了。
人们可以接受一个被神化的黑铁龙王。
但是，却不一定能够接受一个活生生的赫尔法斯。
更重要的是，他被人称之为黑铁龙王，但是根本就不是一条龙，更没有龙王的实力。
他自身虽然拥有着各种各样的奇异之处，但是他可还记得这具身体多么脆弱，和那些怪异相比。
赫尔法斯戴上了兜帽，遮挡住了头发。
“进入都城之前，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
织布镇的市集之中人来人往。
这个镇子能够制造和产出龙织，但是除此之外普通的毛布也是有着大量产出的，近千人居住于这里，大量的商队来往于此，自然也变成了附近的一个交易中心。
市集里什么都有卖的，赫尔法斯四处打听，最后来到了一处卖染料的地方。
这里出产和售卖各种布料，自然而然，也需要大量的染料和工人来染布，形成了一系列配套产业和大小作坊。
甚至周围的不少村子的村民，就是依靠这个为生。
而随着染布和染料的兴起，染料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开始只是作用于染布的染料，后来被不断进行研究调制，其中一批人偶然制作出了不适合染布，反而更适合用来染发的药剂。
这样东西在一些大城市很兴盛。
有人喜欢美观，有人不愿意承认衰老，这种特殊的药剂自然而然就被用上了，开拓出了一片市场。
听说曾经有一位国王为了让自己保持年轻的模样，就用这种药剂将自己的头发和胡子染成铜色，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年轻英武。
赫尔法斯拿到了染发药剂，问对方：“这个有用吗？”
那人好奇地看着赫尔法斯：“当然有用，大城市里的达官贵人都用过，那些大贵族更是长期订购我这里的药剂。”
赫尔法斯拿回了染发药剂，对着镜子慢慢地涂抹到自己漆黑的头发上。
而胡子他懒得染了，直接用一把锋利的铁刮刀给刮得干干净净。
其实赫尔法斯还想过通过紫的力量来修改头发的特征。
这对于紫那强大特殊的超凡之力根本不是问题，别说只是修改头发，就是将赫尔法斯直接变成另一个龙人都可以。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排斥这种对身体上的修改。
那属于怪异的强大力量让他借用还可以，如果真的要融入他的身体里，会让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心慌的情绪。
他隐约感觉到，那样做他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过了好一会，赫尔法斯洗完头发凑到镜子前看了看。
“好了？”
赫尔法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笑了。
原本的一头黑发变成了铜红的颜色，黄色偏暗偏红，很明显地当初的金部落民的特征。
这也是兹提克国一部分民众的特征，这正是如此，所以赫尔法斯来到这里就认为他们应该就是铁匠官的后代。
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从原本显得稳重的黑，突然便变成有些浮夸和轻飘飘的铜红，实在是有些好笑。
而且那张脸说实话怎么看，的确怎么看都不像是满月之地的龙人。
怎么来形容呢？
一看就知道来自于异域？
就算染成了铜红，他也似乎很难被认为是一个兹提克人。
不过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至少不会走到哪里都被人给直接认出来有问题，成为焦点了。
赫尔法斯做好了准备，终于再度出发了。
他依旧没有选择飞行，还是用大多数人出行的方式，他坐上了一辆前往兹提克国都城铁匠官之城的车。
这是一整支商队，满载着货物。
最后面的车辆拉着商队驮兽的干叶食料，高高隆起如同一座小山，那就是赫尔法斯付钱买的位置。
赫尔法斯摘下了斗篷的兜帽坐在上面，不再遮遮掩掩，感觉轻松多了。
他摇摇晃晃地前往远方，前面驾车的龙人还时不时透过高高的干叶食料山和赫尔法斯聊着天。
“你去王都干什么？”
赫尔法斯双手靠在脑后，安静地看着天空说。
“听说铁匠官城有一条龙，还是传说之中非常罕见的黑铁龙。”
“我想要去看看。”
对方：“为什么要去见黑铁龙，那没有那么容易见到吧？”
赫尔法斯：“我想要看看他们封印怪异的力量是怎么来的。”
现在，他不是部落首领，也不是黑之王，还不用对抗怪异。
他只是一个从过去而来的旅人，看看他曾经想要开创的文明和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