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演出与决定
报纸上所说的事情，很快都得到了应验。
在博物馆事件发生后，玛雅帝国主城里到处都能看到巡逻和检查的人。
他们有的手里还拿着莫尼和波奇的画像，似乎是想要把这两个绑架富婆的犯人也一起找出来。
是的，绑架。
桃莉丝夫人的尸体早已经化成了一滩水，甚至还挨了莫尼一口龙息，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碎渣都找不到。
圣火教派也不会跳出来承认人就是他们杀的, 所以她的失踪被暂时定义为了绑架案。
对于这位夫人的死亡，莫尼和波奇的心里都有些歉疚。
虽然人不是他们杀的，却也是间接因为他们而死，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他们，她也许依旧是位幸福快乐的好富婆。
为此，波奇在自己居住的旅馆里给她举办了一个小小的追悼仪式——让莫尼给她画了幅精美的遗像, 还采了些花花草草一起烧了。
被莫尼动过手术的那几人在傍晚时分也陆续醒来了。
他们变得比之前呆了一些，但还不至于变成傻子, 能够说话走路, 也能自己吃饭上厕所，就是反应慢了一些，需要较长一段时间恢复。
为了照顾他们，也为了观察圣火教对这些人的后续影响，莫尼让其他船员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对他们进行看护。
处理好这些事情，他就跟着波奇一起出门了。
他们要去观看艺术展的开幕典礼。
据说在这次的开幕典礼是以音乐会的形式举办的，会有几位远近闻名的歌唱家登台献唱，之后还有几个著名歌剧团上去表演。
波奇对这件事可期待了，即使知道自己被通缉，也想跑去看热闹。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莫尼自然是不会拒绝。
就和上次糊弄强尼一样，他们往脸上涂抹上一层狂蜥的粘液，轻松地改变了自己的模样。
如果不进行人为破坏，这种粘液能够在人的皮肤上滞留好几天，完全不用担心中途被认出来。
走出旅馆，一直走到举办开幕典礼的剧院，他们都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甚至在他们入场时, 剧院的门口还挂着两人的通缉令，然而谁也没有看穿他们的伪装，就这么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剧院之后，他们选择了角落里的一个偏僻位置坐下。
刚刚坐定，波奇就忍不住向四周张望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来听人类的音乐会，几乎看什么都感觉新奇。
看到有人正在往舞台上搬运各种奇怪的乐器，更是两眼都在放光。
人鱼也会制造乐器，但他们制造的乐器都很简单，原材料只有海螺和贝壳，远没有人类这么多花样。
台上这些乐器有大的有小的，有圆的也有扁的，完全都不重样，简直让波奇开了眼。
“儿子，你会演奏人类的乐器吗？”看得有些心痒痒了，波奇忍不住对一旁的莫尼问道。
“会一点点，但都算不上精通。”莫尼答道。
“你在谦虚吗？”波奇笑着说道。
“不不不。”莫尼摇头，解释道：“我母亲出生自一个艺术世家，所以对我在艺术方面的培养很上心，从小就有专人教我画画和演奏。”
“不过遗憾的是，在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很少碰这些东西了, 所以现在只是会而已，并不熟练。”
“那也不错了，我儿子真是多才多艺！”波奇一点都不觉得失望，反而还笑眯眯地夸奖了莫尼。
听到波奇的话，莫尼的嘴角都扬了起来，显然是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
然而，这个笑容没能维持太久。
在扫到舞台上的一个身影时，他脸上喜悦的表情瞬间就顿住了。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波奇也察觉到了莫尼的异常，往台上看了过去。
只见被放上舞台的乐器前已经坐满了人，一位气质不俗的女士站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这位女士看起来十分年轻，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红色鱼尾长裙，身上还戴着各种华美的珠宝首饰，在周围灯光的照耀下，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
见到她上场，台下瞬间沸腾了起来。
“朱莉娅！”
“狄格亚的玫瑰！我爱你！”
“我的女神！”
听到周围传来的阵阵欢呼声，莫尼脸上的表情更奇怪了。
波奇似乎猜到了什么，凑在他耳边小声询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对不对？”
莫尼微微点头，小声回应道：“台上的人…是我的祖母朱莉娅·卡许！”
“哇哦～！”波奇发出一声惊呼，兴奋地说道：“那你看到她岂不是很高兴？”
听到这话，莫尼脸上露出苦笑，摇了摇头。
不，他一点都不高兴。
从拉法尔三世那里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后，莫尼曾经有一段时间极度憎恨这位和他并不太熟悉的祖母。
他时常在想，如果不是朱莉娅和拉法尔三世之间的私情，他的母亲也不至于被父亲怀疑，更不至于会被杀害，从而让他们这个家完全走向破裂。
这个想法盘踞在他脑海中多年，让他对这位祖母一点都亲近不起来，更谈不上喜欢。
也因此，莫尼一直在回避着这位祖母，即使她给自己写过不少信也从未回复。
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在这里撞上了，这让莫尼一时间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莫尼感觉台上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眼神在这个方向有了几秒钟的停留。
还好，当场认亲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在看了莫尼几眼之后，舞台中央的朱莉娅就收回了目光。
没过多久，表演就开始了。
只见朱莉娅轻轻抬手，整个剧院便安静了下来，喧闹的人群重新恢复了宁静，认真地欣赏起台上的表演。
一阵轻柔的音乐声响起。
伴随着乐团的演奏声，朱莉娅缓缓开始了歌唱。
“我愿到那露塞港去～迎接今日的朝阳～”
“我愿乘着海风～追逐天上的飞鸟～”
如果说人鱼的歌声是海中升起的白雾，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那么朱莉娅的歌声则像是初升的太阳，既高昂，又明亮。
“父亲啊！我爱的人已经买好了戒指～”
“我要和他在玫瑰园里拥吻，我要和他在教堂前宣誓～”
明亮的歌声升到顶峰，朱莉娅将声音骤然拔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厚的女高音回荡在整个剧院之内，一声高过一声，一声亮过一声。
尤其是在无数种乐器的共同协奏之下，整首歌的情绪更加饱满。
别说是场下的观众了，就连波奇的眼神都亮了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整条鱼都沉浸在了演出里。
哇哦！人类的歌声真得劲儿！
瞪着自己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波奇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全程表情兴奋地听完了整首歌。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有声音都画上了句点。
整个剧场都寂静了数秒，随后才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啊啊啊～～！”
“朱莉娅！再来一首！”
“莫尼…！”捂住自己还在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波奇看向了一旁的好大儿。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滚烫滚烫的，就像是在太阳底下烤过一样。
心情激动之下，波奇忍不住夸赞道：“你奶奶唱歌真好听！虽然跟我们海洋生物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是真的很棒！”
“尤其是那一段啊啊啊啊～好有趣哦！”
“而且还有这些乐器，比我想象的还要响亮！声音的层次也很分明，一点都不觉得乱，和歌声混合在一起之后，简直就是完美的作品！”
“哇哇哇！我太喜欢了！”
“我刚才差点跟着她一起唱起来！”
听到波奇絮絮叨叨，近乎语无伦次的夸奖，莫尼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表情，说道：“她唱歌确实不错…”
朱莉娅在整个费德南大陆都是颇具盛名的女高音歌唱家，尤其是她的花腔转音，听过之后几乎没有人不为此惊叹。
莫尼虽然不怎么喜欢朱莉娅，但在这点上也不得不承认。
听到莫尼的回答，波奇像是得到认同感一样，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兴奋地说道：“是吧！你也喜欢吧！”
波奇对音乐的热爱是纯粹的，不会因为制造音乐的是人还是鱼而产生不同看法。
只要是好听的，他都喜欢！
在波奇期待的眼神当中，朱莉娅又接着在台上演唱了好几首歌，每一首都令波奇感到满意。
等到她退场之后，其余人的表演也没有让波奇失望。
来自不同国家的无数音乐家们在同一个舞台上倾情演出，从女高音，到男高音，再到混声合唱，乐器独奏，以及歌剧表演，无论哪一种都有着独特的魅力，让波奇完全深陷其中。
然而，就在演出到达尾声的时候，波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甚至眉宇间还出现了一丝忧愁。
他呆呆地看着舞台上热闹的表演者，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热情。
直到整场演出结束，周围的人都陆续离场了，波奇也没有重新快乐起来。
这样的反常很快就引起了莫尼的注意，他忍不住询问道：“波奇你怎么了？是这个表演不好看吗？还是说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波奇摇摇头，忽然又点了点头，在莫尼疑惑的眼神当中，他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忽然想到了让我难过的事情，心里有些难受。”
“什么事？”莫尼追问道。
“这个演出，是因为艺术展才举办的吧？”波奇反问了一句。
“是啊。”莫尼点头，对于波奇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那这个艺术展，是那些人特地举办的吧？”波奇又说道。
顾及到现在是在公共场合，他没有将圣火教派的名字直接说出来，而是用“那些人”代替。
不过莫尼大概已经猜到了波奇说这句话的意思，眉头也逐渐皱了起来。
“哎…”波奇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一想到这么美好的音乐背后竟然隐藏着那些人肮脏的阴谋，我就觉得心里难受。”
“更让我难过的是，等我回到了海里，以后就听不到这样的音乐了。”
以为波奇难受的点是这个，莫尼赶忙说道：“我以后再带你来！想听多少次都可以！”
然而，波奇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伤心。”
“在刚才观看表演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远方的艾莉西亚，她也很喜欢唱歌，如果她能看到这样精彩的演出，想必也会跟我一样兴奋。”
听到这话，莫尼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被波奇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但是她不会来，因为她讨厌人类！”
“即使是再好听的音乐，演出者是人类，她也不会想听。”
“除了她以外，海里还有很多鱼也是这样的想法。”
“它们不会听人类的歌，而人类…也不会想唱歌给它们听！”
“明明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当中，隔阂却那么大！大到我以为自己今天进入了另外的世界当中！这么多有趣的东西，我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接触过。”
“我一直以为音乐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但是今天看了这场演出之后，我才发现是我想错了。”
“如果音乐的制造者是有边界的，那么音乐也是有边界的！”
听到波奇讲出这些话，莫尼心中隐约升起一丝不妙，感觉波奇似乎是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果然，在一股脑地说完这些让心情积郁的话之后，波奇猛地抬起头，对莫尼说道：“莫尼，我可能暂时不能陪你去冒险了！”
“什么？”莫尼心中大惊，直接抓住了波奇的肩膀，大声询问道：“为什么要走？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还好现在演出结束，周围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他们两个现在闹出的动静肯定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不是你的错！”波奇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是我有了想要去完成的事情！”
看到波奇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莫尼的手逐渐松开了，心里也隐约有了猜测。
就和他预想的一样，波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要打破人类和海洋生物之间的隔阂，让所有生物都能互相包容与尊重！”
“我不能继续像之前一样什么也不做了！既然我已经看到了圣火教派的阴谋，那么我就应该去阻止他们！”
“这个世界是我所珍爱的世界，这里有我珍爱的鱼，以及我所爱的一切，我不想让那些自私的人类破坏践踏他们！”
“为了达成这一切，我需要力量…”
“我需要…去成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