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一章 我向陛下举荐一人
“挑一些你能说的,跟我讲讲吧!我现在也不是以前那只知道教书的迂腐秀才了。”
一间堂皇明亮的书房之中,须发皆成墨色,面色红润,没有丝毫苍老之态的六品言官开口,面容满是笑意。
“嗯……我现在是太上道真传弟子!”
风秉文思索片刻,道出自己刚刚取得的身份。
“…没有了?”
等了片刻,就只等到这一句的老爷子有些不满意,伸手敲了敲桌面。
“这还不够?”
“我想了解一下你的前世,你为什么会被称作转世圣贤?”
风灵钧开口问道,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而且他不是恰好在一次偶然之间翻到了,他也不敢在谏言奏折上用如此激烈的言语,都不需要过多的思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
就连他的顶头上司,当朝的御史大夫都十分羡慕他,当言官当到他这个份上,遍数历朝,也未曾有一人能有他如此潇洒。
“前世已成过往,皆是泡沫幻影。”
风秉文如此回答道。
“不愿说就罢了,何须如此敷衍?”
“不是不愿意,我确实也没多少记忆,就是把我回忆起来的那些记忆经历的岁月,跟我现在的年龄加起来,还没您的年龄大呢,不然我哪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喊你爷爷。”
风秉文无奈地摊了摊手,论阅历,他还只是一位年轻人。对于凡人,更是如此。
“姑且信你了,此事略过不提。”
风秉文这番话还是让风灵钧颇为信服,心也顿时镇定下来了,因为就他孙子的表现来看,虽然超出了他那个年龄所应有的,但是也确实不大。
“我可是没说一句假话!”
“嗯,你还知道自己现在多大了吗?”
突元的问题,问得风秉文一愣,但老爷子却不罢休,又补充了一句,
“只算你这一世的年龄。”
“十四。”
风秉文面色有些怪异的回答道。
“十四岁,按照大乾律,男子在此年龄就可以成家立业了!”
老爷子瞥了一眼坐在书桌对面的少年,从他的眉眼间依稀能够看出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而男子十八岁,还未成婚,就要按照年龄增收算赋,每过一年不结婚,算赋便要增长一倍。”
“咳,这事还早!”
风秉文听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
“你是修行中人,按照修行界的称呼是叫做道侣吧,你现在有中意的道侣吗?”
“暂时没有,不过此事不能急,大乾的律法管不到我身上,况且就算真的要缴纳赋税,我爹能帮我把钱缴齐。”
“是,你现在是修仙的人了,但是你就是修成了天仙,你也得把我风家的血脉延续下去,你总不能让我这一支绝后吧!”
“我若是修成了天仙,那就是真正的长生久视了,只要我在一天,风家的血脉便可以永远传承,所以这事没必要急。”
“少在这里跟我贫,我看那些秘策记载所言,就算是真正的仙人转世,重修一世,也未必能够回到以前的水准。”
老爷子很不满意风秉文推三阻四的态度,虽说他的身体也恢复了活力,甚至是超越了年轻时的状态,但是过往的观念却是没那么容易转变下来的,血脉传承在他的心中依旧占据极重的位置。
“道侣之事,你不可拖延太久,若是真的有好的姑娘,你给领回来,我,你奶奶,还有你爹娘都会很高兴的。”
“我尽量!”
风秉文有些无奈,他才十四岁啊,就要被催婚了,这要是换做前世是不可想象的,这年龄谈情说爱,可是会被喊打喊杀的。
“什么叫尽量?你是修行中人,时间跟我们这些凡俗不一样,所以我多给你些期限,十年,十年之内,我要看到你的道侣。”
“这时间也太短了。”
风秉文忍不住摇头,他的心中灵机一动,思绪突然变得活络起来。
“要不你催催我爹娘,让他们给我生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一样,就算是都生几個也行啊,反正我爹现在这么有钱,就算是生十个,也养得起。
“混账东西,你听听你说的叫什么话?”
老爷子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知不知道我认识的一位老朋友,如今已经是四世同堂了,再过些年就要五世同堂了,你看看咱们家……我风家第三代就你一棵独苗,你居然”
“这还不是……”
风秉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口不言,只得坦言,
“我暂时无心此事,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不过将来我会在天下四处游历,说不定就能碰到合心意的道侣。”
“嗯,你现在乃修行中人,还是当以自身修为为重,我先前不过戏言而已,不过你若真是碰到了合适的女仙,可千万不要错过了,一定带回来。”
“一定!”
“去吧!”
风灵钧摆了摆手。
“您不留我?”
“我留你干什么?”
老爷子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道,伸手抚上了趴卧在桌子上的玄猫,
“如果不是虎舅,我都不知道你来过,你既然不打算现身,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忙,陪我这老东西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了。”
“那我过几个月再来看您。”
“不用惦记我,我有虎舅陪着,平日忙着写奏章,忙得很。”
“可是我奶奶他在村子里没有人陪。”
“我已经安排人去接她了。”
老爷子慢悠悠地瞥了一眼风秉文,随后便若无其事地说道,
“只是你不觉得我这宅子小了些吗?你本事这么大,能不能去寻陛下说一声,让他给我换个大点的宅子,当然若是能给我升一升官,那便更好了。”
“那我干脆去找皇帝,让他换掉御史大夫,让您来当吧!”
“可以,你去吧!”
老爷子随意地挥了挥手,只是当风秉文在说戏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好,那我找皇帝去了!”
风秉文微微一笑,转身自书房中消失。
“太上道?这是什么宗门?”
而风秉文离开之后,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皱纹思索起来,没有人会对修行不感兴趣,也没有人会不对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长生不老的仙人不向往。
他当然对修行感兴趣,只是老爷子已经寻了一门吐纳之术,尝试过了,他没有修道的资质,至于武道,那更是免了。
所以,老爷子虽然知道修士的存在,但是对于其中的门道也是一知半解,甚至连一知半解都说不上,只能算是接触了。
而风秉文先前说他的身份,则老爷子虽然面色不动,但是心中却是暗暗记下,打算日后寻到机会,向那些为朝廷效力的修士打探一下,看看自己的孙子究竟是何等门派。
在老爷子心中思量之间,风秉文却是没有离开地京,而是径直前往了皇宫,而这一次,却不是先前见自己家人那么随意。
被他带出来花朝颜直接变回了五色鹿的原型,至于熊摧岳依旧保持着他的人形姿态,只不过那铁塔式的壮硕身躯,明显就不是正常人族所能有的。
于是,当风秉文这一行,出现在皇宫内中的时候,立刻就被人发现了,层层叠叠的宫廷侍卫将他们包围,锋利的兵戈折射寒光,银亮的甲胄摩擦,哗哗作响。
“我想见一见当朝皇帝!”
当骑在五色鹿上的少年说出他的需求后,他的要求便很快得到了满足。
被诸多老态龙钟的太监簇拥的崇明帝出现在风秉文眼前,那是一位鼻直口阔,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即便是没有他身上的龙袍,也能猜出此人定然身居高位。
只是这位正值壮年,脸上也没有任何衰老之态,没有一道皱纹的皇帝头上,如浓墨的发丝间,却有几根极为刺眼的灰白发丝。
“陛下何须如此慎重?莫不是担心贫道会害了陛下?”
风秉文的目光扫过这皇帝身上那十几名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似乎随时都会隔屁的老太监,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十几名老太监就像是刚刚从棺材板里面拉出来的一样,那股迟暮的意味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他们身上的气血都衰败到了极点。
不过与他们那垂垂老矣的姿态一样遮掩不住的,还有那股令人感到极度压抑的气魄,这是十几位武道修为高得惊人得老太监,不需要多想,
这便是大乾王朝的一部分底蕴。
看这些太监身上穿的蟒袍就知道,能够穿上这种服饰的太监可不多,也不知道是花了多久的时间才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底蕴,如今却全都被这位崇明帝给拉起来了,只是为了跟他见一面。
“自然不是,只是朕担心如此草率的与圣贤相见,未免太过敷衍了,所以特意从祖陵中请出了几位先祖大伴。”
“我只是过来与陛下聊两句罢了,当真不用如此。”
“哦,不知圣贤到此,想与朕聊什么?”
“本来想说些的,但是现在这样子,还是算了吧,陛下还是赶紧将这几位先帝的大伴送回去吧!”
“无妨,圣贤莫看他们垂垂老矣,但实际上,还能再活好些时日了。”
“那便随你了。”
风秉文随口一劝,也不在意了,
“我来此地只是想劝一劝你,若想名载史册,流芳千古,便莫做急功近利之事,凡事稍慢一些。”
“圣贤觉得朕举兵征伐北原兽蛮人,是做错了?”
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崇明帝,此刻的面庞就像是铁水浇筑的一样,冰冷而又僵硬,更深处还有更为炽热的怒意。
自从兽蛮人化整为零,在王朝北境肆虐以来,他征战兽蛮人之事就没少被朝中大臣还有乡野间的百姓诟病。
“你做的太急了!”
“那圣贤便认为朕做是对的了?”
皇帝的面色稍缓,百姓的非议他可以不在乎,百官的上书与谏言他也可以无视,但是唯独这位圣贤,他无法忽略。
“战争哪有什么对错!”
风秉文摇头,兽蛮人的根源,若是真要细细追究起来,在極爲遥远的年间,他们的先祖,还曾经在人族征战的年间,帮过人族不少的忙,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可是如今一支兽蛮人的繁衍栖息地,却被人类王朝给盯上了,但是能说王朝的开拓便是错了吗?
当然不算错,因为这支兽蛮人也的确在食物不够的年间,时常南下,入侵大乾疆域,劫掠百姓。
用对与错来衡量国家与国家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战争之时,是极爲可笑的,即便是善恶也亦是如此,生存才是一切的根基。
“圣贤来此就是说这些的吗?”
“我本来只是想过来找你闲聊一二,哪想到你对我如此。”
风秉文看着这皇帝身边的那些老太监,忍不住摇头。
“若无要事,便请你去吧,朕还要去处理公务了。”
“等一下,我想向陛下举荐一人!”
“何人?”
崇明帝眉头一皱,心中的警惕拉满。
“当朝,六品言官,风灵钧,我觉得如今的御史大夫告老还乡后,可以由他接任。”
“明日,御史大夫便会向朕递上告老辞呈!”
崇明帝面無表情地回应道。
“无需如此,等到他年老体衰之后,自然告老即可,我家老爷子身体硬朗,撑得住。”
“嗯,朕明白了,圣贤可还有其他事情?”
“没了!”
“恭送圣贤!”
话到此处,风秉文也就不好再停留,身下的五色鹿拖着他升上天空,化作一道五色神光,顿时远去了,而身旁的熊摧岳也亦步亦趋,紧随而去。
“快,赶紧将他们送回帝陵!”
风秉文刚刚消失,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崇明帝顿时下令道,他指挥周遭的侍卫,将那十几名老太监送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封存血气。
“陛下,一切都安置好了,已经将诸位老祖送回帝陵了。”
“嗯!”此时的崇明帝,遥望风秉文离去的方向,眼神晦涩,但是他背负在身后,收在袖中的手掌,却是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捏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