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江河行(4)
接下来几日,东境西三郡谣言满天飞,而且愈演愈烈,甚至有扩展到东部、淮西与河北,甚至传入东都、晋地、江都的架势。
但事实上,这个时候,处于漩涡中心的黜龙帮高层们反而冷静了下来,并且迅速进行了实质性的沟通——张李二人迅速进行了最核心的利益分配交流,徐大郎服软,王五郎表态,单通海在河北也接到了信并迅速回馈。
也不敢不冷静,这才哪到哪?
真要是来个大火并,真就要由盛转衰、自生自灭,坐实了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前途的实言了。
所以,论迹不论心,抛开某些私底下的龌龊和丑态,只看表面上妥协与媾和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三下五除二,似乎根本没有爆发过这次危机一般。
但反过来说,这并不能阻止流言的爆发和蔓延。原因再简单不过。
首先,公众流言和真正的危机虽然有些错位,前者集中于张行与李枢的所谓长久对立,后者更集中于东境豪强的私兵与截留财政、干涉司法人事等现实问题,但这两者并不矛盾,李枢之所以坚挺到现在,一在于他有自己偏地方留守的班底,二就在于这些强横的豪强实力派居中当了盾牌;而豪强实力派能肆无忌惮到现在,也有李枢在弱势方时的支持与放纵有关,跟张行北上主动放弃了在东境的长久经营也有关。
换言之,流言是有切实基础的。
其次,流言本身有自己的特性,它们会自我繁衍,满足特定人群的需求,会相互干扰,让你摸不着真正的问题,这时候就需要切实的处置和结果,并公之于众,才能真正的缓解流言。
而不清不楚的回应或者不干不脆的措施,反而会助长流言。
故此,随着徐世英继续被软禁,其父被撤职、开除出帮,夏侯宁远部、柳周臣部渡河到东郡,徐世英本部五千人和数千被迁移到河北,得到的并不是气氛缓和、流言停止,反而是流言的变本加厉与更明显的气氛紧张。
中高层的串联与中下层的骚动愈发明显。
与卫南只有几十里距离的韦城县某处庄园内,黜龙帮头领、翟氏兄弟中的堂兄翟宽明显焦躁起来。
大头领翟谦坐在一旁,捧着个小瓜,微微叹了口气,情绪俨然不高。
翟宽大不爽利起来。翟谦一声不吭,只是吃瓜。
黄俊汉在旁言道。
翟谦吃完了瓜,略显焦躁来言。
」
黄俊汉无奈插嘴。
翟宽愤愤然来问。
亭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黄俊汉正色提醒。.翟宽恢复了冷静,甚至有些惶恐。
黄俊汉也赶紧强调。
说着,直接一摆手,匆匆走了。
俨然是被翟谦的反应与翟宽的愚蠢给吓到了。
回到距离不过十来里的自家庄园里,黄俊汉方才松了口气,思索了好一阵子,犹犹豫豫之间,复又让人去请上个月来这庄子里暂住的一位崔先生来见面。
一刻钟后,那人高冠宽袖,踱步来到院前,黄俊汉立即起身亲自出迎。
没办法,人家可不是什么乱世求五斗米来吃饱饭的穷酸门客、文书,而是个出身极好,借地方观察局势的正经士人,本身连门路都不缺的.....来人叫崔玄臣,武城县人,窦立德老乡,清河崔氏小房的老四。
只是不晓得,张大龙头在将陵那里明显在大幅扩充自己的文书班子,连崔二十六、二十七都被立即收为机密文书,崔二郎更是做了文书班底的实际首席,这位明显更高段位的崔氏子弟却居然来到了东境?
崔玄臣听完叙述,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家利益相争,各以自家为先,怎么总齐?」崔玄臣没有说话。
而黄俊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复又自笑:
崔玄臣也笑。
黄俊汉点点头,状若恍然。」大英雄大豪杰求的是功业,我们就是俗人,求些钱粮田宅。」
崔玄臣继续来言。
崔玄臣言辞平缓,像极了他的族兄崔肃臣。
黄俊汉立即醒悟过来。
崔玄臣没有卖任何关子。
黄俊汉彻底醒悟。
崔玄臣摇头失笑。
黄俊汉叹了口气,复又好奇来问。
崔玄臣坦诚以对。
黄俊汉点点头,坐着不动。
崔玄臣也点点头,却是起身拱手,然后不等对方回礼,便负手踱步出去了,走出院子,还能隐隐听到此人言语:
黄俊汉等对方声音彻底远去,忍不住冷冷一言,却丝毫没有之前的热情。
而冷言冷语之后,其人复又坐了半日,到底是站起身来,不顾天热,径直牵了马,带着三五个伴当,匆匆往南面的济阴城方向而去了。
然而,黄俊汉刚刚行到济阴郡与东郡交界处,便迎面撞上了一支兵马,正往北来,也是心慌意乱,却又壮着胆子来问。
对方闻得言语,却也坦诚,居然是王五郎主动清理了外黄、济阳、匡城的私兵,汇集起了八百人,正要去东郡白马听令。
黄俊汉心下醒悟,晓得这是王五郎这一波计较好了自己的,同时行事干脆,倒不好说什么。
唯独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个计策,却再度犹豫了起来——他在想,要不要借着头领的身份,和这支军队进入韦城县的机会,做个误导,让素来愚笨且信任自己的翟宽觉得这是呢?
若翟宽以为这是王五郎奉命去处置他,岂不是就有了机会?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他自己都觉得疯狂,跟着李枢,是因为自己在张龙头那里不能得利,而李龙头许诺了一些利,但要是为了未到手的一些东西冒这个险,委实划不来。
于是乎,其人目送这支兵马继续向北,到底是继续纵马南下,于当晚赶到了济阴城,并将所见所闻所历一一说给了李枢来听。
包括崔四郎的事情,也没有做遮掩,端是个好中介。
跟前几日相比,不知道为什么,李枢
李龙头明显冷静了许多,听完介绍,也只是叹了口气:
黄俊汉何尝不是此意,自然连连颔首:
李枢随意点点头,竟然有些心不在焉的而感觉。
黄俊汉脱口而对。
李枢也有些无奈。
黄俊汉便要答应。
孰料,李枢忽然摆手:
黄俊汉目瞪口呆。
李枢晓得自己行为跳脱,便干笑一声做了解释:
说着,便要动身。
黄俊汉恍然,便要乘兴而来再兴而归,但却立定不动,而是先来询问:
李枢怔了一下晓得今日逃不过去,干脆坦诚以对:
黄俊汉大为不解。李枢晓得没法跟对方解释,却只是笑了笑。
黄俊汉想起今日白天那崔四郎言语,心中冷笑,却又有些莫名的慌乱与尴尬,便点点头,转身备马去了。
到了二更时分,便转回到了韦城县的庄园里。
而这个时候,张行也在外黄与济阳之间的王叔勇家那个庄园内见到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说是年轻人,其实跟张行、王叔勇也差不多大,只是明显言语小心,加上衣着朴素,灯火下略显寒酸.....同时还略带酒气。
实际上,张行坐着的葡萄架下石桌上,就摆着一坛喝了一半的酒外加几串没长熟的葡萄呢。
张行摸了摸酒坛,放出身上寒冰真气,继续来问。
身侧谢鸣鹤也打量不止。
年轻人略显急促。
马围依然显得有些不安。
谢鸣鹤眉毛一挑,
瞬间来了精神,看向此人目光也多了几分神采。
倒是张行,先愣了一下,点点头,却不由再笑:
马围想了一想,点了下头。葡萄架这里,稍微安静了一会。
随即,张行认真来问:
张行见到对方表面畏缩实际胆大,便也不再试探。
王叔勇诧异至极,但马上就有些欣喜之色。
马围若有所思。
马围脱口而对。
张行沉默了一下,忽然扭头去看王叔勇,然后当场埋怨起来:
王叔勇茫然一时,谢鸣鹤捻须扭头就笑。
马围赶紧来言。」包括魏公选择来王五郎庄子上,也恐怕是为此.....王大头领心思质朴,并不会刻意招揽人,但也不会因为什么就嫉恨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要一坛酒总是有的。」
张行打量了一下王叔勇,信服的点了下头,复又看向身前的年轻人:
马围认真更正。
PS:大家过年吃好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