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４３ 落风之困
返航的东风号中。
杨洺听着黛芙妮公主殿下新出的专辑，自行浏览着这几个月积压的信息。
他现在的心情还算不错。
律又升级了，已经有了跟那位机械思维体前辈完全匹配的‘软实力’，现在缺的就是一点硬实力了——算力。
律此刻正在整理他们带回来的海量信息，为了安全起见，律现在动用的只是暗星中的服务器群，处理速度稍慢了些。
杨洺只能自己翻弄这些信息了。
至于，杨洺对考核官用了一段时间的耍赖大法，还真搞到了一点点的好处。
他拿到了可以给中小型舰船使用的，亚光速飞行核心技术！
换而言之，只要接下来律消化了智械暮光给与的海量技术，大概率就能成批的生产飞南号！
当然，这种飞船的造价，对于技术工艺还不成熟的暗星而言，八成会十分昂贵，只能作为特殊舰船来使用，无法大批量生产。
那老头、咳，这三位智械暮光的老师，都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某个被烦到差点修改自身和平协议给杨洺几个大逼兜的智械暮光考核官，默默地开始寻找银河系还有没有其他的共鸣者。
“没什么战事。”
杨洺嘀咕着，将投影出的文档翻过了一页，嘴边的笑容开始缓缓收敛，神情也逐渐严肃。
他不在的这几个月，虽然落风、暗星、萨卡星都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在内里都出现了一些小问题。
暗星是三方势力中最稳定的，仅是在暗都出现了一次思维体的起义。
这次起义的本质很简单，察觉到了世界是虚构的思维体们，进行了一次抗议和示威。
他们想要了解世界的真相，而不是被暗都的政府‘低成本奴役’。
挺不错的，思维体们都保持着昂扬的斗志，这让他这个‘父’很是欣慰。
于是杨洺给出了批示：
他以前也是这么决断的。
相比于暗星暗都的小起义，萨卡星遇到的麻烦相对棘手一些。
帝国的贵族阶层实在是吃饱了闲的，经过一年多的修整，又开始给他暗中搞事。
这次搞事的并非是上次那批贵族。
——以那位基诺辅亲王为首的贵族小团体，现在是恨不得离萨卡星越远越好。
归根结底，试图来萨卡星挑衅的贵族，要么是被拱火挑唆，要么是得到了帝国长老院的暗示。
长老院想搞白色幽灵之心始终不死。
现阶段，杨洺的高仿替身在萨卡星深居简出，日常的各类事务都有戈多伊·萨卡、含音、含香出面，萨卡星外面还有雷维尔的帮忙，总体情况基本可控，还没到他必须露面的程度。
现在他已经从智械暮光放出来了，后续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大不了就再如法炮制，跳帮跟这些贵族交流一下感情。
可落风的境况，让杨洺完全开心不起来。
很多事情都在他预期范围内变得糟糕。
老皇帝手书的后劲还在，谢尔曼帝国的外事局和军部并未直接对落风出手，外事局还发表了嘉奖信，营造出了一副和睦景象。
但暗地里，帝国几个政务部门已经开始配合外事局行动。
落风在谢尔曼帝国境内的跨国企业开始频繁遇到麻烦，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有两家大型跨国企业倒闭。
与此同时，落风皇室的商业版图开始被它原本的竞争对手疯狂掠夺，原本与落风皇室下属各集团公司有商业往来的利益团体，现在都在迅速远离落风皇室相关企业。
这一切背后的指使者，自然都是帝国的政务部门。
现在还没从战争余波中缓过劲的新联邦，又背起了新的锅盖。
“老皇帝还真是不顶用。”
杨洺啧了声。
他断定，现在针对落风的，依然只是主导外事局的谢尔曼家族精英。
这些都是外事局能合理调动的资源。
如果是老皇帝想对付落风，根本不用什么明面一套背后一套，老皇帝大概率会直接出动一个以上的战斗集群，来做艾德旺的护航编队，‘保护’艾德旺去帝星‘游玩’。
艾德旺现在应该很焦虑吧。
杨洺静静思考着。
艾德旺不太懂军事，但他对经济最是敏感，平日里落风一点经济指数下滑，他都会加班思考到半夜。
过去这几个月，落风的民间资本和皇室资本接连受挫，这会产生骨牌效应，直接影响到落风的民生民营。
于是，杨洺看了眼律给出的解析进度，发现只完成了百分之三十，便决定不打扰律，自己亲自拨号，利用东风号上的通信设备以及暗星二号基地的信息中转站，拨通了对艾德旺的通信。
两人的半身像互相出现在对方眼前。
艾德旺顶着一双黑眼圈，低头往嘴里扫了两口饭菜，将那造型精美的饭盒扔到一旁。
“你都知道了？”
艾德旺道：
“他们开始绞杀我们的经济了，不过现阶段总体可控，我们的外汇储备还有很多，有诺纳尔联合王国的资源和财富，我们总体影响不大。”
杨洺笑了声：“我不懂经济，你看着处理就好，有困难就找我。”
“比起这个，真正有影响的，是政治环境的恶化。”
艾德旺沉吟了几声：
“谢尔曼帝国的各个附属国，似乎都接到了命令，他们开始与我们划分界限。
“我们落风出现的投资热潮虽然还没消退，但因为外部环境变得恶劣，联邦阵营的国家不断抨击，增长趋势已经开始减缓。
“一些我国所必须的进口物资，价格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上扬，我们的商路也在遭受小股海盗的威胁。
“好消息是，我们已经拿到了一大笔战争赔偿，在诺纳尔联合王国的国库。
“我们接下来十年不会有太明显的经济问题，但我们不对此产生依赖。”
杨洺温声道：“落风帝国皇室的财产能从谢尔曼帝国境内向外面转移吗？”
“不能，”艾德旺摇摇头，“我们投资的大多是实业，与当地高度绑定，这也是附属国用来获得部分话语权的方式。”
两人都在思索，杨洺低头翻完了手中的电子文档。
面对谢尔曼帝国的经济绞杀，他们两人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
对方把一切都放在了暗处进行。
接下来，外事局也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入手，给落风制造更多的麻烦。
“还有一件事。”
艾德旺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道：
“你知道的洺，我们掠夺诺纳尔联合王国，是因为他们咎由自取，也是出于让他们无法短时间内再威胁我们的考虑。
“这是自卫反击，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但如果长期在诺纳尔联合王国吸血，最终受苦的还是他们的国民……我们这么做，跟谢尔曼帝国有什么区别吗？
“好吧，我只是个人这么觉得，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我想让我们国家的民众生活更幸福。”
杨洺笑道：“伱是想说，这种幸福可以通过奋斗来实现，而不是通过掠夺和侵略？”
艾德旺目光坚定地说着：“是的，就是这样。”
“你是个和平主义者，艾德旺，这很不错，”杨洺温声道，“现在是我们必需一笔额外的资源来渡过困难阶段，所以我们在对诺纳尔的合理反击之后，会去夺取他的资源，这不会是我们的常态，你放心就好。”
艾德旺直接问：“洺，我们该怎么反击谢尔曼帝国的经济绞杀？或者说，我们该如何处理当前的麻烦？”
“暂时没办法反击，落风的体量相比于谢尔曼而言，实在是差了太多。”
杨洺双手十指互抵摆在身前，缓声道：
“说实话，就算是我们能拿出一些颠覆性的民生技术，在谢尔曼帝国的全方位狙击下，也不太可能获得太好的收益。
“归根结底，这都是我们军事实力远不如谢尔曼造成的。
“艾德旺，我们必须做好艰苦奋斗的准备，落风的民众就算生活质量有所下降，但按我们之前的布置和准备，基本生活是不会受影响的。”
艾德旺低声道：“那样会有民怨。”
杨洺道：“我们还可以通过转嫁的方式，把这些压力转嫁到诺纳尔联合王国身上。”
“这未免有些太不人道。”
“艾德旺，你是落风的皇帝，”杨洺目光变得锐利。
艾德旺凝视着杨洺，随后闭目叹了口气：“是的，我是落风的皇帝，不该把同情给诺纳尔的国民。”
“我们之间出现了分歧，这很正常，我们的压力都太大了。”
杨洺笑道：
“我很快就会回到伊兰朵星，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路上我会想想办法，该如何让落风找到突出重围的机会。”
“我已经失眠半个月了。”
艾德旺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
“真奇怪，跟你聊完天，虽然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我心底没那么忧虑了。
“我去好好睡一觉，然后等你回来。”
一旁有个美丽的身影入镜，是穿着文秘套装的桂娜，那台终结者TXX型机器人。
从一点小细节来看，她跟艾德旺相处的还算融洽。
……
现在，谢尔曼帝国外事局对附属国落风进行的绞杀行动，已经完成了全方位的布置。
军事上，谢尔曼帝国在寻找下一个与落风起冲突的中型国家，而且根据现有情报分析，那极有可能是另一个谢尔曼帝国的附属国。
同为附属国，可以对冲谢尔曼帝国的政治影响，也方便谢尔曼帝国官方随时切入局势。
外交上，与落风帝国交好的那些远距离小国，似乎都得到了某种警告。
连带着产生的连锁效应，让落风的商品出口额连续‘暗跌’。
经济上，谢尔曼帝国的外事局联合谢尔曼帝国财政部的几个小组，直接给落风籍的商人施加了强大压力。
这是想要把落风直接摁下二级文明的节奏。
杨洺其实并不用这么焦虑。
他只需要落风这个国家存在，遮掩暗星的存在，暗星接下来会朝银河系无人区开辟四号基地，数量不断膨胀的机械思维体，可以让他的暗星势力保持高速发展。
考核官说的没错，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给他足够的发育时间，他能在银河系无人区培养出银河系第二强大的舰团。
可问题就在这个‘时间’上。
法亚的游戏最多还有十二三年就要开始，在此之前，按杨洺自己的计划，他必须确立自己对银河系文明的影响力和威慑力。
落风的扩张，是暗星正常活动的必要遮掩。
落风如果能在谢尔曼帝国的围困中杀出重围，对杨洺而言，也是最好的局面。
那样他就有落风和暗星一明一暗双强势力，保护母星小文明自然不在话下。
最优秀的先行者，就是让母星人类有尊严地融入银河。
东风号关了大部分灯光的舰桥中，杨洺斜靠在舰长座椅中，双腿摞在操作面板边缘，对着窗外星空静静出神。
伊兰朵星皇宫的皇帝寝宫中，艾德旺平躺在大床上，即将闭上的双眼，依然在凝视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
游走在黑暗中的巨兽似乎要吞噬杨洺的飞船。
漆黑的星空像是在逐渐黯淡，要将伊兰朵星地表璀璨的城市灯光逐一吹灭。
谢尔曼。
强大的谢尔曼。
不允许附属国脱离掌控的谢尔曼。
已在银河系存在了几万年，依然有长盛不衰趋势的谢尔曼。
军事和技术上的壁垒，让普通民众失去了反抗帝权的可能性，整个银河系范围内，没有形成什么强大的反帝权联盟，谢尔曼帝国的民众们的生活并不输其他强国的民众。
该怎么才能对付这个强大的帝国？
杨洺回想起了，自己在帝星时面对抉择时的那一刻。
‘会后悔吗？’
杨洺笑着摇了摇头，慢慢闭上双眼，心底泛起了略有些大胆的构思。
艾德旺突然想到了，自己十九岁那年，与父亲爆发的激烈争执，父亲痛骂他是个会将国家拽入深渊的理想主义者，他却反驳这样去压迫民众的政权并没有存在的意义。
是的，他被民主的思想洗脑了。
但他追求的是真正的民主，不是被资本和各方势力肆意打扮、以愚民政策来获取选票的‘民主’。
如果时间再重来一次，艾德旺依然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父亲，我不会让落风坠入黑暗。’
艾德旺闭上了困倦的双眼，呼吸也迅速变得平缓。
床脚，桂娜站着闭上双眼，眼皮下是微微闪烁的指示光亮。
‘必须打破谢尔曼帝国境内的平衡。’
杨洺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心底那个念头已经疯狂增长，如同一团火焰，即将要爆裂开来。
滴——
“老板，已经完成总体解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