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奇计
后山没有道路，胡卒只能绕着林木稀少的空旷处登山。山虽不高，也不算陡，但天色渐亮，怕惊动山顶的汉军，所以走的并不快。
好不容易捱近山顶，汉军却依旧没有警觉，领头的百长大喜过望，低低的吹了个口哨。
为首的十数个胡卒齐齐点头，轻手轻脚的从背上解下骑弓，又抽出蘸过油脂的箭矢，点燃后照着天空射去。
只听“嗖嗖”几声，十数支火箭射向半空，又斜斜坠下，落向山顶。
“杀！”
百长纵身跃起，抽出腰刀往山上奔去。
身后的手下也跟着齐喝，百余胡卒像是一群狼，“嗷嗷”嚎叫着往山上跑。
但诡异的是，声势如此之大，山顶上依旧不见一丁点的动静。
李度躲在半山腰处的一颗大树后，双眼一眨不眨，心中的不安有如海潮拍岸，一浪强过一浪。
不出意外，彭氏应是识破了胡人“一明一暗，前后夹击”的计策，早就做了布置。
然而不管什么布置，绝不该是敌人都已杀到了眼前，却还能故做镇定，视若无睹？
何况山上人手拢共也就一百二三，而胡人山前山后足有三百余，且全是擅战之卒，便是彭氏早有准备，也必败无疑。
心中如此作想，但不安的情绪却越来越浓，莫明其妙的有一种直觉，好像要大祸临头？
胡人都已冲上了山顶，李度却不敢再往前挪动半步，潜意中甚至生出“赶紧下山，跑的越远越好”的念头。
正值天人交战，进退两难，眼前骤然一亮，而后听到“哗”的一声。
李度猛的抬起头，待看清山顶的景像时，吓的眼珠子都直了。
大火凭空冒起，就如平地生雷，快的不可思议，
火焰从南到北，瞬间烧出了数十丈。一条火龙围着山顶烧了半圈，近丈高的火焰仿佛巨兽的毒舌来回摇曳，浓烟腾空而起，翻滚如墨云。
火起之时，百长与十数个胡卒恰好冲到山顶边缘，被烧了个正着。身上穿的大多是翻毛皮袄，见火就着。眨眼之际，十多个人就从头烧到了脚。
凄厉的惨叫响彻山林，又好似是钢针，狠狠的扎进了李度的耳中。
狼一般的齐嚎戛然而止，多数胡卒本能的停住脚步，再不敢往前。也仍有被激起凶性的悍卒，提刀就往两侧冲，意欲绕过火墙。
而刚走到无火的空档，山顶又响起“轰隆隆”的响动。悍卒霎时魂飞魄散。
烧的正旺的圆木一根接一根朝着山下滚来，别说是往前冲，胡卒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疯了一样的四处躲藏……
李度两眼发直，嘴唇哆哆嗦嗦。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彭氏商队中除了绢布之外，还有许多专用来点灯照明的麻油。
山上这么多树，正好可以就地取才，砍上几棵截成滚木。而整整旱了一冬，不论松、柏早已干透，再浇上麻油，真就是一点就着。
然胡卒为了尽快登顶，更便于冲刺搏杀，选的恰好就是树木稀少之处，此时想找个遮挡都没有几处。
完了……
这一烧，再补上几轮箭，百余胡卒还能剩下几个？
包括前山的那两百，此时也定已出动，马不停蹄的往山上冲。彭氏只需照猫画虎，故伎重施……
李度已然不敢再往下想，颤声吼道：“撤……”
“部候，撤到哪里？”
爷爷怎知撤到哪里？
一语道破天机，李度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动静如此之大，障候、都尉，乃至是郡尉、郡守必然震怒，到时彻查之下，自己如何藏的住？
即便都骨不会中计，但山后部众死伤不少，且自己畏战不前，都骨事后也绝不会轻饶。
不行，得赶快逃……
“先回部城收拾细软，而后再去五原。只要能寻到家兄，自然无恙……”
几个亲信猛松了一口气。
李度的长兄李渐是度辽将军司马，当能保的住他。
说走就走。
亲信护着李度下了山，又朝五里之北的烽燧奔去……
……
天色已然很亮，不像夜里时只能摸黑上山。胡卒磨拳擦掌，刚上马就急挥马鞭，往山上猛冲。
上山的大路虽只有一条，不过山势平坦，也可以从其它地方绕。但山中溪流不少，更不知地理，都骨怕遇到大沟深壕，所以将两百骑列成长阵，先沿着山道登山。待走过大半山道，视野就能开阔些，到时再分兵也不迟……
左右不过一里，胡骑很快就奔到了山脚下。看到山顶上忽然冒起了浓烟，都骨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哪来的火，莫不是李度射箭传讯时，不小心烧了山？
但这也烧的太快了些。
正自猜疑，身边的亲信大声提醒：“曲候，山口立着许多马……”
都骨抬眼细瞅，顿时笑了起来。
想必汉军被李度打了个措手不及，又见自己率骑上山，更是惊慌失措。但就只百十个人，防了李度就防不住自己，无奈只能将马驱来，妄想阻上一阻。
但有何用？
几箭就射散了……
听到山顶传来的吼声，再看山口除了马之外，并无人影窜动，都骨更是以为得计。
厮杀声如此激烈，看来李度已然得手。如此良机，更待何时？
都骨猛夹马腹，刀尖往山上一指：“杀！”
……
“点火！”
耿立大吼一声，十多个兵卒飞奔而来，将火把凑近马尾。
马尾本就易燃，又绑着蘸了油的丝绢，燃的更快了。只是眨眼的功夫，火焰就窜上了马背，又引燃了马背上的麻布。
马儿吃痛，下意识的就往前挤，挤在中间的马匹瞬间又被引燃，前后只是几息的功夫，五十六匹马无一不着。
头马痛极，本能的就往山下跑，而后牵动马群，五十六匹全跟着往前冲。
也有的慌不择路，想钻进两边的山林，但所有马全用缰绳连在一起，马刚一歪头，就被巨大的力道扯正了方向。
刹那间，就像一座火山，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山下砸去。
已经冲到山腰处的胡骑都跟傻了一样，好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马，着了火的马，好大的一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