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春蚓秋蛇
“你不管我还有谁能管我？既然暗箭难防，又何必在这些事上费心多想？”
李小白见她娇嗔模样，倒是一喜，只又笑了笑道，“这下倒也好了，金瓜瓜这一箭反正已经开弓离弦，按赵大哥所说，这一来好歹金瓜瓜跟我的事也算不了了了。但那小娃娃竟然敢叫你这般花容失色，我怎么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是？”
刚说到这，只听船上的赵匡胤又嚷声叫道：“李兄弟，我知道小娃娃在这未免有些碍事。不过只要你愿意，或是他刚才伤着了你，我随时可以把他赶下船，或者扔水里，就等你一句话了！”
“小瓜瓜，你要是还想找我算账，那也由得你。”
李小白到这时多少也恢复了些内劲，听着赵匡胤这话音刚落，只转了转手里的羽箭，往河面看了看，朗声叫道，“但是你刚才一下惊扰了我，和你这位星主的好兴致，这笔账我可要先跟你算算！”
说着忽地往前踏出数步，嗖一下把箭往金瓜瓜所待着的桅杆上飞掷了去，也不多细看一眼是否命中，又接着道：“赵大哥，有劳费心了，早点休息！”
苏薇见他说罢颇有些得意地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也不知他心里又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斜他一眼道：“你这么好兴致，怎么不多嚎几嗓子？我可没工夫再跟你这瞎扯了。”
李小白本也倒没多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什么事一经了了，好歹也算松了口气，自有几分惬意，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更又来了些兴致，一边往回走着，一边随口胡诌轻声唱道：“有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她的名字，是叫小薇……”
“快闭嘴罢！不丢人么？”
苏薇听他真就唱了起来也罢了，还没一句着调，不由得大起一身鸡皮，忍不住啐他一口，红了脸瞪着他道。
“我这是直抒胸臆，有什么好丢人的？”
李小白倒不以为然，只笑着道，“不过话说，我还没听你开口唱过。这漫漫长夜，不如你今晚就献声几句，好叫我来洗耳恭听？”
话虽这么说，他也知夜长露寒，说着已到了对方身旁，见她手上仍拿了那皮袄外件，随手便要接过给她披上。
苏薇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只瞥他一眼，一边把手中皮袄拿了给躺着的王川披盖在身，一边道：“你要想唱就唱你的好了，便唱到天光大亮，你看有没人搭理你？”
李小白只道她好话反说，只仍一笑道：“你要是想听，这后面的词等我想好了再给你唱。”
瞥眼看了看闭目躺倒、眉宇间仍有愁容的王川，忽才想着这可还有大事未了，一时也不免忧愁暗生，又道：“不过说真的……小薇，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师父他如果这么恨我，真的要杀我报仇，之前在泰山大会上，他为什么还要出手替我挡下丁长春那一剑？还有，师父他……”
他自得知王川却原来是苏薇这个‘星主’的义父后，便曾暗暗想过，王川会不会本也是星后派来要对付自己之人？然而想到对方又曾舍命替自己挡了一剑，便也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这时看来，虽然所料有误，却也没差，他这位授艺恩师即便舍身一救过自己，终究仍是把自己当成了死仇大敌，一时间种种疑思自是不由得又纷至沓来。
他本想问的是，王川在暗星中的地位自必不低，对陶谷山庄的情况自也不会不知，若想找萧遥白报仇料也不难，莫非是连王川也不知山庄的所在，或是除了苏文达的缘故外，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使得师父一直也未对仇人下手？
话说到半，只听苏薇道：“有些事你还是等他醒了自己问他好了。他要是想跟你说，自然会告诉你，又何必急着问我？你们师徒行事，有时都有些不着调，我哪能什么都知道？”
“那倒也是……不过你真的没事了么？”
李小白一想这话似也不无道理，见她背对着自己蹲身在前，话有不便，又想到刚才她背上中那一箭，一时只也顾不得多想其他，一边走近，一边随口道，“还是让我看看，看看你这背上有没有留了伤口……”
“时候不早了，要有事还等你现在来问？”
苏薇怎不知臭小子心里有鬼，只转过头瞪他一眼，娇声嗔道，“还不快把你师父带回去，早点休息，你要叫他露宿荒野吗？”
“你别误会，我是在关心你……这要是落了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很麻烦的……等师父好了以后，他便要杀我骂我都行，但也不能让他伤害你，我也一定要把话先跟他问清楚才行。”
李小白自也无奈，一边自顾支吾着，一边与对方一同扶起了王川，往山间小木屋里走回了去。
次日风急天寒，眼看霜雪将临，届时河塞难行，赵匡胤也未再下船登岸，一早便在船上喊话与李小白道别，临行前还以飞箭传书，留了几行没头没尾、也未署名的断章诗句，并让他自行斟酌。
诗曰：“磊落北斗星，照耀江河水；英雄若神授，大侠济时危。”
其意倒也不言自明，除了自勉的意味，自是也在劝勉李小白，若为天意神授的英雄，自当为英雄大侠之所为，救济当今乱世之时危。
昨晚把王川带回屋后不久，李小白与苏薇便也各自歇下了。
王川伤重难起，到现在也仍在屋里躺着未醒，李小白和苏薇两人这时正顶着清早寒风，在河岸边为赵匡胤等各船送行。
“你觉得赵大哥为人难猜难测，我倒是觉得，赵大哥这人其实也挺简单……他不过有这扶危济困的热血之心，且行的是救护百姓，匡扶乱世的大事，所以才有些不拘小节，会想尽办法以成其事，看起来有些叫人莫测罢了。在我看来，自也当可称为英雄男儿，哪有你说的什么别的太多心思？”
李小白对这书法一道也只半通不通，看过诗句，倒也觉那几行字迹雄健洒脱、如龙蛇竞走，比起自己的‘春蚓秋蛇’来，可当真好太多。
“只可惜他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这大魔头不管到哪，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什么英不英雄，大侠小侠的，对我来说，还不如能管饱的大鱼大虾实在。”
看看船行远去，李小白便将诗句递给了苏薇，只淡淡一笑，又有些事不关己地道，“我也只想有个地方能安安静静地待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没那么多人被我害得要生要死，逍遥快活一天是一天，也就是了。”
“我也没说你赵大哥对你就一定有什么坏心思，你又何必急着拿之前的话跟我挑刺？你觉得别人简单，只不过是因为你想的比别人简单。”
昨晚熬到夜半，苏薇也没怎么睡好，这会儿仍有些睡意未减，却自也听出什么，看了那几句诗文一眼，只随口道，“要是人人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哪会有那么多明争暗抢，这世道又怎么会这么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