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杀人如草不闻声
六省总督张经的酒令难，看似是问众人，实则是考校祝今宵。
胡宗宪上来就捧祝今宵，张经也要掂量掂量这个人。
祝今宵根本就不懂什么韵叶，即使这么多人一齐看着他，他也毫不怯场，当即开口：
“行酒，唱曲。”
甭管对不对，祝今宵先说出来，错了喝一杯，说不出来喝四杯呢。
这种时候，绝不能怂。
众人一愣，首先是沈明臣摇头：“不对，不对。”
可随即大家听监令徐渭抚掌大笑道：
“三郎说的妙啊！”
“额，妙在何处？”
沈明臣出声询问。
徐渭的才名在整个绍兴府都有名。
祝今宵虽然心中不懂自己这四个字妙在哪，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寻常之事已经很难让他喜怒流于面上了。
“这不对吧？”
谢景不可置信的看着徐渭。
“祝三郎用常言合调，算是雅俗合流，真是妙极了。”
胡宗宪、张道明、张经三人皆是哈哈大笑。
对于祝今宵在文采上几个人本来就没有多大期待，一个连童试都没过的人，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
如今却说出个雅俗共赏的词，可谓真是贴合祝今宵的人设。
特别是绍兴知府张道明拍着祝今宵的肩膀：
“你小子的才华还真是溢出来了，寻常人是当不了你师傅。”
祝今宵这才腼腆一笑，看向那打赌输了要吃自己草鞋的徐渭，大明三大才子之一。
还得是他啊！
换个寻常人在这，指定得判祝今宵输了。
多亏了辅助给找补回来。
谢家爷孙倒也不敢当众反驳徐渭这个大才子。
“我听闻沈明臣乃是作诗的好手。”胡宗宪指着一旁的祝今宵道：“今日祝三郎杀全歼倭寇，岂能不作诗留念？”
沈明臣被点了，压根没想到还能让他露脸，于是连连推辞，现在只是得了两句，未曾补齐。
“无妨，你便念这一两句也好。”
沈明臣倒是也不客气，捏着胡须道：
“今日听闻三郎在三江所杀倭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某自是有所感悟，请诸位倾听，名为凯歌，只有两句。”
“快快说来。”知府张道明也连连催促。
“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
“好一个杀人如草不闻声。”
胡宗宪拍案而起，这正是他所见祝今宵听吴成器描述的那一箭风采，真是写到他心里去了。
徐渭等人也皆是连连颔首，实在是霸气。
胡宗宪笑了几声这才道：“如此好诗，就该刻石立于越望亭一侧，供世人瞻仰。”
“这？”沈明臣万万没想到自己残诗还能得到胡巡按的赏识。
“当真是一桩美谈啊！”
绍兴知府张道明也极为高兴，自是吩咐下去明日就要刻上。
待到酒足饭饱后，自是有侍女伺候众人洗手漱口之类的，又把果盘端上来了。
期间有人如厕的如厕，走动的走动。
一会还有二场的歌舞表演助助兴，这才好谈些事。
祝今宵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二，看着山下的灯火。
他着实没料到，大明晚上绍兴城的灯，会如此之多。
“谢家爷孙明显的针对你，家里的事还没解决？”
胡宗宪背着双手，也在眺望夜晚的绍兴。
“此番回去借了胡老哥的势，暂时解决了一点点。”
祝今宵瞥了人群一眼又笑道：“不过谢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知道就好。”
文的不行。
那接下来就得是武的了。
胡宗宪并没有在意祝今宵借了他的势，反倒是有些满意祝今宵这样办。
况且方才祝今宵的急智也算是给他挣了脸面。
旁人都以为是他胡宗宪提前安排的，可胡宗宪自己却觉得可笑。
你们这帮拿着旧眼光看人的狗东西，等着祝三郎让你们今后再次大吃一惊吧。
从今日起，祝今宵就算是贴上了他胡宗宪的标签。
祝今宵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赶快抱我的大腿。
“胡老哥，我要说我想读书，你会笑我吗？”
“你方才同张老爷说读过书，是假的？”
祝今宵更加确认，在大明想要出人头地，你没有出生在食利阶层，那就只能走科举抱大腿的路子当中，才能成为人上人。
“我读过的书，自然不是需要科举的。”祝今宵双手背后顿了顿：
“我也不想成为大头兵，被人随意推出去送死。”
胡宗宪瞥了一眼隐在黑暗当中的祝今宵：
“你小子这么快，就被权力迷了眼？”
“胡老哥，话说的委婉些。”
“我猜你是觉得这帮官员都是蠢货。”
不等祝今宵反驳，胡宗宪压低声音说道：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此言倒是让祝今宵高看了他一眼。
“但是我要告诉你，不要在饭桌上轻易判断一个人如何。
否则你今后会吃大亏的，我觉得你自是晓得鸿门宴的主角。”
不等祝今宵回答，胡宗宪继续道：
“科举，可不是谁都能考得上的，有人从少年考到了苍苍白发也无法成事。”
“嗯，我知道。”
祝今宵笑了笑，可也没有人说科举，一定是要靠着自身实力就能考上的。
在如今腐败大明官场，官员们的操作空间，难道不够多吗？
胡宗宪摸着胡须笑了笑。
南方人称秀才为措大，意思是他们能措大事，天下能措大事的只有宰相。
光是这次宴席的前菜，就已经让他这个屠户之子生出一股不属于他的野心，胡宗宪感到十分的欣慰。
此子有培养的价值！
胡宗宪说对了，祝今宵想的是这种人都能当大明的官，掌握权力，我凭什么不能？
“对了，一会无论是谁，都不要称呼我大人，老哥，你叫我老爹就行。”
胡宗宪提点了祝今宵一嘴。
大人这个称呼，在明朝并不是很尊重的意思。
巡按、知县被称民为大人，容易生气不悦。
他们认为你他妈的不尊重本官，找个机会就干死你全家。
破家的县令可不是白说的。
“老爹？”
（民对巡按这个官员称呼为老爹）
祝今宵瞧着胡宗宪的胡须也不白啊，他怎么还有这种癖好？
“恩。”
胡宗宪应了一声就走了。
留下祝今宵愣在原地，我这就有义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