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江守云:混浊的灵魂,就此长眠吧
神农架中,无论是野兔毒蛇,还是棕熊老虎,都低伏匍伏在自己的窝巢中不安地呜咽着。
远处部落中目睹到些许异变的人满是惊惶,看着远处疯长的花海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惶恐地向世代信仰的白蛇神乞求收回神怒。
花海摇曳,雨幕垂天。
在这片领域中,那道身影宛若天地的中心。
周身的花海疯狂抽枝,那是生,低贱者匍匐跪倒在地,那是死。
她手握的力量是“权”,是象征水与生命的权能。
阿萨微微的抽泣声在天地间显得微不可见,那些数人高的花枝拉着她向那道身影靠近。
下一刻,就在女人敞开怀抱,像是要将女孩拥入怀中中,又像是要将其融入体内时。
余光中,一颗银色的圆形物体从外面飞了过来,撞在那些粗壮如树的花枝上,猛地弹射到了她的一米范围内。
望着那颗不到拳头大小的东西,女人的眼中掠过一抹疑惑之色。
RPG-43型云爆剂TNT手雷,俄国造,装备部特制。
弹径 60毫米,长度180毫米,内部装填的TNT炸药当量却达到 612克,同时内部还装填了 240克云爆剂。
其有效杀伤半径为 20米,就相当于一枚迫击炮炮弹,而且云爆剂产生的爆轰效应,将迅速耗尽密闭空间内的所有氧气,利用负压冲击波对其构成二次伤害。
卡林斯没有犹豫,哪怕那个女孩在爆炸范围内,哪怕他自己也在爆炸范围内,但他还是丢出了那颗手雷。
如果说,那个女孩儿会让眼前的三代种更进一步,即便违背人性,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轰!!
暴雨中,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泡飞速扩张,表面带着针刺般毛糙的水雾——那是威力巨大的冲击波!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席卷半径二十米的范围,把所有东西都掀飞了起来,重重拍在地面或者树壁上!
在遭受到冲击波袭击的前一刻,卡林斯的金色眼眸中渗出血丝。
吸血的风妖几乎化为实质的血雾,将蜷缩成一团的他死死护在身下。
言灵·吸血镰对仅有B级血统的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极为消耗体力和精神的言灵。
但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卡林斯释放了整整数次。
所有乱风和激波都被风妖们给抗下了,但无孔不入的爆炸让卡林斯耳孔渗血。
“噗!”
在冲击波肆虐结束后,他几乎是被掀飞在地。
周身的血色风妖们散去,他的体力也被彻底抽干,身上的鲜血大范围地流出,染红了整个衣衫和身体,侧趴在唯一完好的地方。
卡林斯挣扎着瞪大眼睛,眸中倒映着绝望和苦涩。
远处爆炸的中心,瞳眸荡起了金色。
在手雷起爆的瞬间,钢珠弹射向四面八方,像是漆黑夜里漫射的流星,劲射而出打穿了一切障碍物。
但在碰到女人周身水雾时,却在无声之中就被拦下了。
哪怕沉睡了千年的女人无法理解手雷是什么东西,但生来敏锐的感知却让她明白那颗小东西的威力。
如水般去力的领域瞬间张开,雨水混杂着血凝聚为半球形,那些钢珠好似泥牛入海一般,将女人和阿萨庇护在了其中,也彻底熄灭了卡林斯的希望。
“……”
女人眼中疑惑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深沉之色。
她不清楚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但这种肉体和生命层次的低劣却让她不屑。
让她想起那位坐在青铜与火王座之上的王,同样喜欢玩一些奇技淫巧作为自己的力量,他们海洋与水之王一脉向来便厌恶那一脉。
她踏着轻缓而有力的脚步,逐渐向倒在地上的卡林斯和负剑女孩走去。
远处,那持剑的身影站直了身子,笼罩周身的领域已然被激活。
宽大的衣袍无风掀起,涌出无数梭形的利刃,渐渐在她面前分散开。
那成百上千的‘飞剑’,排成了‘一’字形的一列,前后相接,以尖锐的一方对准袭来的身影。
御剑的女孩抬起手中的八方汉剑,黄金瞳几乎燃成火焰相同的颜色,将言灵·剑御发挥到自己的极限。
向前挥剑,剑锋直指!
下一刻,那些利刃受到规则的命令,开始从零加速,撕破气流直到发出爆鸣。
沿途劈波斩浪面前数米高的水幕,声势浩大地破向了那迎来的身影!
她知道单一的利刃对于自己的敌人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那种力量对于面前的完全体三代种来说实在太过分散了。
那个家伙的权能是生命和水,极致的水可以消除一切动力,但需要时间和介质作为条件。
想对那家伙造成伤害就必须是无法瞬间化解的强硬攻势!
只要穿透的物质速度够快质量够大,那层乌龟壳就无法在瞬间将其消解,只要剩下那么一点接触三代种本身,那股动能就足以对那家伙造成伤害。
她在制造机会。
只要抓住那个契机,就是她挥剑的时机。
瞬间,那些特殊材质打造的利刃,已经刺向了面前的那道身影,向阔别世间千年的仇敌展示自己狰狞的爪牙。
而女人金色的瞳子,在黑暗中亮得灼目。
无形的领域在身边张开,周遭雨水都被吸进领域,乱流也不再无序地飞舞。
它们开始围绕着女人的身影越来越快,高度压缩的雨水形成肉眼可见的涡流。
脚下的地面泥土被剥走岩石暴露了出来,水流居然在岩石上刻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言灵·涡!
言灵中相当高危的言灵。
原本用于攻击的言灵,已经被她强化到极致。
而那些几乎以音速正面撞击上那道涡流屏障的利刃,就像在烧红铁板上融化的奶酪一样被‘吞噬’掉了。
随后,第二柄,第三柄……
在无声无息中,排成笔直一列的“飞剑”,劲射向那道涡流屏障,从接触的那一点爆发,升起了白色的蒸汽。
那远处的身影安然不动,维持高强度的恐怖涡流。
青铜与火一脉的言灵,海洋与水一脉言灵。
直到那最后一柄利刃在雨幕之中消融,女人的金色瞳孔微不可见地暗了一下。
刀刃细小的碎片就像子弹一样射穿白袍,扎进了她的肩膀留下了一道血色的空洞!
刹那间,卡林斯的瞳孔微缩。
在他布满血丝的瞳仁中,突然映出一道消瘦身影。
在利用最后一柄利刃短暂破开领域后,那道影子几乎以肉眼难明的速度冲出。
左手抽剑斩出,单手持着长剑,一记凌厉的直刺,破开了音障,音爆横扫整片区域,刺穿面前那暗弱的涡流屏障。
在这一瞬间,觐见神明的弑神者,以千军万马之势,就像千年前自己的先祖那般,一剑削向女人白皙纤细的脖颈。
可也就是这时,被利刃贯穿身体的女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痛苦。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洞穿的伤口便已然恢复。
她眼中带着讥讽伸出了手,抓向抹颈而来的青铜古剑,快而狠准,伸手,就拦断了所有斩击的轨迹。
千年前,祂被这柄剑斩掉了头颅,被迫陷入了千年的沉眠,祂自然懂得如何应对这刺王之剑的杀招。
更何况,和女孩的先祖比起来,她的剑实在是太慢了。
嘭!!
那青铜色的手掌与音速的剑锋相触的瞬间,两人之间瞬间便发出了一声爆破的轰鸣声。
雾团在空中出现,然后又瞬息破碎。
下一刻。
洞穿血肉的声音微不可查,女人身上的气息微微一滞。
水幕就像是彻底沸腾一般,眼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怒意,另一只手轰向了女孩的头。
咔咔咔!!
宁折不弯的剑发出一阵嗡鸣,女孩的身影刹那间倒飞而出。
不等她单手按住地面想爬起来,后脑勺便被一只赤足踩了下去。
整张脸砸在地上抬不起头,也无法仰视那个女人的脸,身体发出了清脆的骨裂声。
“蝼蚁。”女人的手掌滴着血,眼中满是寒意,低头看向这个人类。
不。
应该是看向她身旁的那柄剑,那柄铭刻着“赤霄”的古剑。
感觉自己手掌处的新伤口,还有千年前被斩断的脖颈,此时都在泛着微微的刺痛,这种感觉让她的眼中寒意更甚。
这柄剑就是为了斩杀她而被人打造出来的,面前这个弱小的人类居然能发挥部分威能。
“不知沉眠了多少岁月,没想到再一次苏醒,看到的便是刘逆后裔。”
女人清冷的声音中泛着寒意,朱唇微张道:“不自量力的蝼蚁,也敢向吾挥剑,和你那卑劣的先祖一般,真是可笑。”
仅仅只是一句话,便已经失去耐心。
轰!!
这一霎,十几名躲在暗处的专员,直接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好似能压碎骨骼的重力,已然让他们难以行动。
所有的执行部专员目眦欲裂,有些专员已经准备放手一搏,心中发出了如狮子般的怒吼。
他们绝不甘愿就这么跪着死!
但就在女人的脚尖准备落下的瞬间。
下一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才兀然发现,并不是自己没有用力。
脚下,一把刀线如水,通体黑色的长刀,插在了地上,轻轻颤动的刀刃上,映着她微微愕然的面容。
而在地上的血泊中,赤足静静躺在那里,断口毫无毛茬整齐干净。
嗡嗡嗡!!
撕裂空气的巨响由远至近,女人骤然抬头望去。
一只黑色的巨鹰拨动涟漪和浪涛披荆斩棘般划破水浪低空飞行而来。
那是一架美国一型四旋翼、双发通用直升机停在数十米高度的高空处。
——西科斯基“黑鹰”。
最常出现在美国陆军中,在电影里有不少画面演示过这台黑色的巨鹰划过茂密的丛林上空,奔赴往那满是硝烟和战火的战场。
如果是往常,他的两侧应该挂着地狱火和重机枪,但今天它什么都没带……又或者,它已经载了更为重要的东西。
噪作的螺旋桨掀起狂风,划过了那些巨树的顶端,炽烈的白光从上往下打在她身上。
只能看到一道身影站在直升机的舱门处,黑色风衣被风吹得如枭鸟的双翼般腾起。
下一刻。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整片大地都颤了三颤,拖住青铜棺的土地下陷,泥水在地上绽放出一朵硕大的莲花。
冲击波带起的劲风让周围的花枝弯了腰,并非是向它们的君王叩首,而是被更强的暴权压倒!
那道从天而降的身体,带着不属于人类的暴戾宣泄而出,一脚踹在女人的身上。
嘭!!
刹那间,就像是被高速行驶的高铁列车正面撞中了一样。
女人四肢骨骼扭曲着倒飞而出,如一道影子般砸在青铜棺材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爆响!
“吼……”
愤怒的龙吼突然停滞。
专员们感觉那如海潮般的精神威压消失了。
不,并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却不容置喙,就像是月亮。
待到烟尘散去,闪电划过天空。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少年,正半蹲在青铜棺半开的棺盖上。
从上落下的光芒,照亮了那张清冷的面容,雨水从脸颊滑落。
瞳孔中跃动着噬人的赤金色,如同从火山流淌而下的岩浆,甚至压过了青铜棺中的女人。
他以俯视的姿态,俯视着满是惊怒的祂,将这完美盛大的苏醒仪式踩在了脚下。
女人威严的黄金瞳满是惊怒,与那双同样刺目的眸子对视。
她是何等尊贵的存在,居然被人类如此冒犯!
她下意识地想要发出怒吼声,但少年的手捏着女人的两腮,力量就如一头披着人皮的龙,就像是一座巍然庞大的山峰,让她无法再发出那般的吼声。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将女人的头压到后仰,一寸一寸的,压低她的身姿,压向她苏醒的地方,那尊青铜棺中。
“嘘。”
江守云露出些许笑容,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前,轻声道:“混浊的灵魂,还是,就此长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