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５章 避不过
因为唱戏常年在外面跑，赵梅赵班主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
同样的，她也是一个很有眼力见的人。
以她的猜测，这位李男侠应该是某修行宗门或修行世家的天骄，初入江湖，实力恐怖如斯，却也有不少不懂的地方。
见对方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她赶紧解释道：“前些年我在樵玉山一带唱戏，路过一个小镇，有一个老丈叫我夜里小心些，如果屋内进来了长得很瘦的老太婆，即便看见了也不要声张，对方做什么也不要管，继续睡。他称那种很瘦的老太婆为‘骨姥姥’。”
“说的是骨姥姥住在深山老林里，有人说是精怪变的，也有的说是很奇怪的人，他们特别喜欢吃人肋骨上的碎肉，所以偶尔会下山来觅食。
它拔人肋骨时根本不痛，有的人夜里稀里糊涂就少了几根肋骨。少几根肋骨不会死，可是骨姥姥一旦发现你醒着，或者你想反抗的话，它就会把你杀死。”
听完这个讲述后，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有关骨姥姥这种似人非人，诡异古怪的描述，着实会给人带来恐惧感。
特别是在这雨雾山林里，在这被废弃的驿站里。
即便是李路白都感到头皮有些发麻，如果今晚自己睡得太死，会不会也会着了道。
三个黑衣女脸色难看至极，她们摸了摸，一时不知道少了几根肋骨，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
这种心脏像是暴露在外的感觉让她们十分恐惧，紧接着，就是感觉人都垮了，肩膀不由自主往下耸拉。
赵梅说少几根肋骨不会死，却也是残废。
为首的黑衣女看着地上散落的肋骨，想去捡又不敢。
这几个女人算得上亡命徒，如果在打斗时断了胳膊少了腿，说不定还悍勇的杀红眼，可这无声无息少了几根肋骨，却让她们不知所措。
在李路白的眼中，她们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干了。
这几个带着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李路白也没怎么管他，径直休息去了。
这一次，戏班的人不由得离他更近了。
今晚发生了这种事，也有在这男侠这，才能找到些许安全感。
一行人再也睡不着觉了，可李路白却睡着了。
本来之前就睡得浅，又消耗打了一架，挺累的。
睡了一阵儿后，天就亮了。
李路白睁开眼来，神清气爽。
他之前已发觉，【少侠】身份的朝阳特性不止能在这段时间提升他的练功效率，更有提神之用。
晚上不管熬了多久的夜，多疲惫，清晨这时候都能有一种神清气爽之感，像是忽然回了一口血。
戏班的人后半夜没敢睡，早已收拾好了行李，看见李路白醒来之后，这才生火煮饭，给李路白送来。
看得出来，她们如今已然以李路白为首，是想要抱紧这条大腿。
她们一行人走南闯北，最近能感受到世道是越来越乱了，这才往贡玉城这种大城方向去靠。
既是讨生活，也是求平安。
那三个黑衣女见李路白对她们很冷清，心头也有鬼，不敢靠近，早上连同伴的尸体都没收，直接走了。
于是这本就废弃的驿站里，就多了一具新鲜的尸体。
李路白照理坐在牛车上，跟着戏班一行人出发了。
这一路上，依旧是荒凉的景象，戏班根本没有停留，只顾着赶路。
以戏班众人的脚程，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到牛心村去落脚。
经过昨晚的事后，他们不敢在那种环境过夜了。
到了下午，地势已变得相对平缓，只是道旁的野草却越长越高，风一吹，就像是有什么东XZ在里面一样。
令戏班一行人有些苦恼的是，道路不知为何出现了不少深坑。
这些坑像是某种动物刨出来的一般，老牛拖着车在上面前行，一不小心就要陷下去，很难拔出来。
好几次，李路白都得下车帮忙拖车，拖了两次后，恨不得把牛扛在背上走。
这无疑耽误了行程，不过在黄昏时分，众人还是看到了牛心村的轮廓。
黄昏中的牛心村显得有些破败，夕阳洒落，肮脏的墙壁上像是染着血一般。
刚走进村里没有多久，就看见了几户人家挂着死人时的白幡，而村民们也很异样，看见戏班一行人后，显得谨慎且畏惧。
李路白很快察觉到了异样，那就是这个村用拐杖的人不少，而且很多女的胸口皆有些平。
骨姥姥？
直至到了和赵梅相熟的村长家，李路白的猜测才得到了证实。
那骨姥姥前几日来过这里，取走了不少村民的肋骨，有反抗的被杀了，也有些身体本就不好的老人因为伤势直接去世了。
这也是村子不少人杵拐棍的原因。
李路白不由得质疑道：“官府怎么说？”
牛心村的村长是一个中年女人，皮肤黝黑。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山高皇帝远的，官老爷哪有空闲管我们这些贱民。”
而根据李路白的观察，这村里人对此都是麻木的。
不过少两根肋骨而已，能活着就好。
这一路走来，李路白看到过几个无人的荒村，无声无息的，人什么时候没的都不知道。
按照赵梅的说法，他上次路过时，有村子里还住着人的。
李路白不得不承认，生活在那个相对闭塞的小桑城里，有一个肯做事的捕头和一个会想办法的县令，已是整个小城百姓极大的幸运。
眼看天色渐晚，戏班一群人便在村长家的柴房和牛棚将就一晚，而李路白则在唯一的客房休息。
在休息前，李路白忽然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正蹲在屋檐下哭。
他不由得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女童抹着眼泪道：“我骨头被拔了，爹娘觉得我以后干不了重活了，不要我了。”
这后梁国一向女主外男主内，可李路白知晓并不是人人都如他这般好命，贫苦人家为了一口饱饭，会把男人当女人用，女人当牲口用。
听村长描述后李路白才知道，这男童是她家一个亲戚的儿子，这次来村里是帮她干活的，有点打短工的意思，可虽料想骨姥姥拔了他几根肋骨，他爹娘认定他以后干不了重活，就不要他了，说家里还有两个女儿要养。
村长一脸悲戚道：“公子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小石头。”
李路白回到房间里，想着这村里人对苦难的麻木和那男童的哭泣，一时难以入眠，甚至隐隐有些焦躁。
就是凝血丸后遗症的那种焦躁。
他之前对昨晚的战斗还挺满意，可如今却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冲动着追上去把那个鬼老太婆彻底干死。
他之前和苏欲雪说过，只想着一家平平安安，并没有太多降妖除魔的志向，而如今却有些变了。
“你吸收了玉简中的剑法，自然也算半个修士，成了修士有的事就避不过了。”
他也有点懂了苏欲雪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他如今足够强的话，一定会把这些魑魅魍魉一个一巴掌的拍死，拍成泥。
这不是什么希望人族昌盛，永镇山河的大志向，也不是什么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豪情，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太多人活在这世上，过得太过黯淡和凄凉。
如果这世界能多些喜乐幸福就好了，哪怕一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