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章 卷？我朱某人是专业的！
似乎走了许久，仿佛又只是眨眼，朱元璋，来到了朱标的棺椁前。
看着躺在棺材里，面色苍白僵硬的朱标，朱元璋那如积云般厚重的威严气势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就连朱允熥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已经不再是皇帝，而只是一位失去了儿子，伤心欲绝的沧桑老人。
朱元璋的身影，在大殿内斑驳的白烛烛光，下显得愈发孤独和脆弱。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掌控天下、挥斥方遒的君主，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普通父亲。
“标儿！”朱元璋哽咽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痛，小声喊出了那个令他心碎的名字。
他想伸手去摸摸那张熟悉的脸庞，但手伸到一半时，他却又颤抖着收了回来。
这是他和最爱的马皇后所生的儿子，这是他花费了数十年培养的继承人，这是他所有的希望和毕生所托……然而一场疾病，摧毁了所有。
人已经走了，再多的眷恋亦是枉然。
与其抓着朱标不放，不如好好培养朱标的儿子。
是的，老朱不打算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准备在他的嫡孙里面另立太子！
悲伤渐去，那位睥睨天下，杀伐果断的君王，又回来了！
朱元璋背对着群臣，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一串楠木念珠，念珠在他手中有条不紊的转动着。
这转动的念珠仿佛就是收紧渔网的线，跪在地上的王公大臣们，随着皇帝手中念珠的转动，心神变得越来越紧绷起来。
老朱杀人如麻，这是不争的事实。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
单单这些出自朱元璋之手的诗词，就已经杀气冲天，更别说那桩桩件件，明明白白摆在面前的真实案例了。
洪武九年的空印案、洪武十三年的胡惟庸案、洪武十八年的郭桓案，公、侯、伯爵、丞相以及六部官员、各省诸官吏，因这些案件而丧命的人数高达十万之众。
在大明天下，就没有老朱解决不了的人！
不服啊？那就去死吧！
朱允熥脑子里思绪万千，“下一个敢跟老朱对着干，然后死的凄惨无比的，好像是蓝玉吧？”
蓝玉是朱允熥的舅老爷，表面上因为居功自傲、目中无人，最终以谋反罪处死，还牵连了一大波人。
但实际上，朱元璋处死蓝玉，更多是为了替朱允炆扫平潜在的威胁。
这一跪，就是一天。
跪太久了，朱允熥的两条腿早已麻木。
又饿又累的他却依旧在拼命坚持着，因为这种时候，就是比拼耐力，比拼谁能坚持到最后的时候！
朱允熥的灵魂是从后世穿越而来，他的心智和忍耐力比朱允炆这群孩子强了不知多少。
遥想当年连续几个月的007都没打垮他，区区跪地几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
仁智殿外更是已经刮起了狂风，下起了倾盆大雨。
风从殿外呼啸而入，将殿内的烛火吹得忽明忽暗，摇曳的烛光将跪着的人们影子拉得老长。
几个年纪小一些的弟弟妹妹已经坚持不住了，他们已经躺在宫人的怀里沉沉睡去。
还能继续跪在这里为太子守灵的，也就只有身为太子妃的吕氏，以及朱允熥、朱允炆二人了。
朱允炆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吕氏，心疼的说道：“母亲，您身子不太好，先回去休息吧。”
吕氏脸色已经呈现出了不正常的苍白，看来确实已经到了极限。
听到朱允炆的话后，她又转头看了朱允熥一眼，这才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我先回去休息，允炆你一定要为你父亲守好灵。”
“我知道的，母亲，您先回去吧！”朱允炆再三保证后，吕氏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
跪的确实太久了，吕氏仿佛都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了，她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儿又摔回了地上。
目送吕氏带着那些弟弟妹妹们离开，朱允炆又转头看向朱允熥，说道：
“三弟，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来守灵就行。”
说真的，朱允熥确实很累，但他却不能后退。
这种节骨眼儿上，谁退谁才是傻哔。
转过头，朱允熥看向同样疲惫不堪的朱允炆，开口说道，“允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去歇歇，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朱允炆没想到朱允熥会拒绝自己，神情不由得愣了愣。
按照朱允炆对朱允熥平日里的了解，这家伙应该早就叫苦连天了才对。
可他不仅与自己一起跪到了现在，这会儿居然还开口让自己先回去休息？
开什么玩笑！
从来没有输给过朱允熥的朱允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让步？
“允熥，你应该叫我二哥！”朱允炆盯着朱允熥的眼睛，说道。
朱允熥却好似满不在乎的转过了头去，漫不经心的回答了一句：“知道了，老二。”
“……”
这家伙不对劲，绝壁的不对劲！
朱允炆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朱允熥，他越来越感觉这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两人谁都不肯退让，自然也就话不投机半句多。
仁智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惨白的蜡烛支撑着不断跳动的烛火，偶尔发出一两次“噼啪”声。
两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麻衣孝服跪在火盆两侧，互相暗自较着劲儿。
时间已是后半夜，朱允炆感觉自己的眼睑仿佛有千斤重。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嘶！！！”他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腿上确实传来了剧烈疼痛，但他的瞌睡却好像并没有驱散多少。
他的理智，就如同在黑暗里最后的一盏烛火，正在被四周重重包围上来的黑暗，缓慢而坚定的吞噬殆尽！
又过了半个时辰，朱允熥身边忽然传来“噗通”一声，原来是朱允炆终于熬不住，昏睡过去了。
朱允炆的贴身太监见主子昏睡过去，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三爷，奴婢们先带着二爷回去了。”太监还很有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朱允熥微眯着双眼，轻轻点头道：“去吧，动作轻点儿，别打扰他休息。”
“是……奴婢告退。”
太监与其他几人一起合力，轻轻抬着朱允炆向着殿外走去。
终于，偌大的仁智殿内，只剩下了朱允熥和已经过世的太子朱标二人。
身为人子，就得为亡者日夜守在灵前尽孝。
朱元璋最重亲情，最喜欢孝顺的子孙，朱允熥知道，吕氏和朱允炆当然也都知道。
这次为太子守灵就是一个绝好的表现机会，谁能把握机会好好表现，谁就能在朱元璋的心里上大分。
吕氏在走之前再三叮嘱朱允炆，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得到皇帝朱元璋的认可。
而朱允熥虽然没有母亲照顾叮嘱，但他也知道决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之前在春和殿，他已经成功露脸，得到了朱元璋的好感。
只要这次继续稳步发挥，再得到老朱的肯定，被立为皇太孙，甚至继承皇位也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当然，朱允熥心里也有数。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既定印象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朱允熥懦弱、顽劣、自暴自弃的性格早已名声在外。
要想扭转这不利的局面，还需要今后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