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５章 神丹炉
和顾九同船的是那个马脸道人和四个年轻道童。
这马脸道人自称“张图”，众人都叫他“张师兄”。
看得出来，这马脸张师兄是入了品的修士，有些年岁了，可整张脸的肌肤却出奇的白皙细腻。
一张看起来有些历尽沧桑的马脸，却是小鲜肉的肌肤，着实有些怪异感。
主要是他的年纪不上不小，如果再老些的话，倒可以说驻颜有术，鹤发童颜。
这条船上，顾九要防备的正是此人。
眼看这张师兄去到了船尾，顾九已摸到了腰带里青鳞粉布囊的边角，结果这时，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船尾顿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顾九起身一看，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正倒在血泊里，头骨都塌了半边，已然是死不瞑目了。
马脸道人手持着一根染血的铁杵，骂骂咧咧道：“青鳞粉，也不知道是哪家不长眼的探子，竟在贫道这里耍花招。”
说着，他就捡起了妇人旁边的一只布囊。
顾九看着那只灰色布囊，握住布囊边缘的手顿时收了回去。
娘的，不止都是青鳞粉，连布囊的款式都是一样的。
他严重怀疑是一个地方批发的货。
这妇人也是探子？也是监天司的？
这时，那妇人的尸首已被两个道童随意扔进了水里。
一船人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之前的轻松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以这张师兄杀人不眨眼的雷霆手段可以推断出，这黄玉观不会是什么良善地方。
只是众人已上了贼船，想要反悔已然来不及了。
这时，马脸张师兄用布擦了擦他铁杵上的血迹，开口道：“各位师弟师妹莫慌，我黄玉观道法玄妙，免不了别有用心之人混进来图谋不轨。
之前就有人企图偷取道观宝物，不得不防。”
“只要大家是真心求道，观内是不会亏待大家的。这种事其实不用我多言，到了观内你们自然就知晓了。”
这时，光线一暗，木船已然进入了一处昏暗的溶洞中。
这马脸道人如此机警，顾九自然无法再洒青鳞粉了。
他不由得有些担心另一条船上的阿六。
阿六如果贸然洒粉的话，搞不好要被发现。
无间道果然不是那么好玩的。
木船在这巨大的溶洞中飘荡着，借着水面的微弱反光，只能看到黑暗中洞穴模糊的轮廓。
这水溶洞里大洞套小洞，如某种生物的肠道一般，不是寻常迷宫能比。
人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顾九只能强行记住一些石柱之类的记号。
到了后面，他发现这完全是徒劳。
因为这黑暗的千层洞窟中，竟然起了朦胧的水雾，即便船头上点了火把，能见度却也极低。
火把成为了此间唯一的光源，众人坐在船上，只能看见船下黑沉的水域和四周朦胧的雾气，有一种飘荡在无边海上的错觉。
哗的一声，应该是鱼从旁边游过，却给人一种幽邃的惊悚感。
暗沉的水域，浓郁的水雾，里面总像藏着未知的可怕事物，让人无法放松。
在这里迷失的不止有方向感，更有时间感。
一行人并不知晓具体随船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穿了多少个水洞，直至方脸道人说了句“坐好了！”。
船体忽然一个下沉，没入了水中，胆小的已然尖叫起来。
这尖叫声并没有因为入水而停止，缘于晃荡中，船体和水隔离开来。
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船，其实暗藏着某种阵法，隔离水域的同时，还能在水下面行动自如。
很快的，木船进入了一条水道内。
水道里倒塌着一些石料，有些是石墙，有的则是破碎的石丹炉。
哗的一声，木船再次浮出水面，头顶已有青色的藤蔓垂下来。
抬头望去，如一条条绿色蟒蛇一般。
哒的一声，船停在了一处河滩上。
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溶洞的内部，藤蔓遍布，却也有天光透过缝隙洒落进来，不至于一片黑暗。
“下船了。”
“下船了。”
顾九一行人下了船没多久，后面那只船也到了。
之前视线中全是水雾，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一只船，没想到两只船离得这般近。
直至看到阿六下来了，顾九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小炸毛还算机灵。
不得不说，坐船的这段路程错综复杂，山中大洞套小洞，还要入水，怪不得直至现在，监天司还没找到黄玉观的具体位置。
顺着河滩往上走，上面洒下来的天光变得越来越多。
沿途多了些高大的松树，有一种置身在原始森林的感觉。
这时，一方道观的山门呈现在众人视线中。
这石制的山门约莫五层楼高，上面虽然上了新漆，可依旧给人斑驳古老之感。
山门之后就是一条极长的石阶，阶梯两侧是一尊尊手臂高的神像。
神像看起来是个女道，面目模糊，有的脸上身上覆盖着青苔，并无什么惹人注目的点。
可当它们连成一片时，就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是的，它们堆放在一起，也不知道有多少，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
关键是，它们那模糊的面容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模糊得一模一样，这才是让顾九感到怪异的点。
一行人走在其中，总有一种被那万千神像盯着的错觉。
走在前面的道童开始在阶梯两侧插香，而马脸道人则提醒他们往前走，不要乱看。
头顶山体缝隙垂下来的天光明明越来越多，顾九却有一种离人间越来越远的感觉。
直至到了阶梯尽头，这种感觉到达了顶峰。
一个巨大无比的丹炉杵在那里。
这丹炉少说也有十层楼那么高，通体发黑，中间夹着些玉黄的色泽。
人由远及近，视线中的丹炉越来越高，如一座金属小山一般。
丹炉的阴影淹没了众人，那种震撼也逐渐变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估计是人类天生对这种过于巨大的事物有恐惧感，所以杵在这里的丹炉，让人有一种置身荒诞梦境的错觉。
马脸道人摸了摸胡须，得意道：“这是本观初代祖师黄玉上仙的神丹炉，自从祖师羽化登仙之后，这丹炉之火就再未燃起。我黄玉观可是真正出过神仙的地方，远不是那些小宗小派可比，这是你我的气运啊。”
“记住了，当代师祖同样是神仙人物，估摸要不了多久，这神丹炉的火便要重新燃烧起来。”
听到这里，本来战战兢兢的一行人很快激动起来，眼瞳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这方世界，不管何朝何代，王孙贵族还是无知百姓，皆对长生成仙有着巨大的渴望。
一行人初入宗门，自然不敢奢求长生成仙，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唯有顾九和阿六看着此情此景，生出了深深的恐惧感。
这黄玉观这般古怪，这神丹炉之火重新燃起来的话，鬼知道迎来的是仙还是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