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前辈
“我是你心理学专业的前辈，虽然不是淮东毕业，但也不是三流学校出来的，放心。”夏从雪喝了口饮料朝他扬了扬下巴，“你都知道面前这两位是警察了，我的身份还用猜？”
是警方聘请的心理顾问？！齐嘉睁大眼睛，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别跑题。”夏从雪敲敲手里的饮料瓶，清脆声响瞬间唤回神游天外的齐嘉，“提醒你一下，别想敷衍完我之后跑路，我家有权有势，如果你今晚不能让我满意，就算淮市市长来了也救不了你。我不喜欢滥用私权，但古人云，只要有钱，我可以对你这种鬼话连篇的人为所欲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哥，古人可没说过这种话，而且这恐吓也太硬核了……温聿用复杂的眼神朝爆炸发言的大顾问看去。果然，比起还算有人情味的他和常筱，夏从雪才是混社会的黑老大。
不过温聿和常筱都不知道夏从雪怎么会来这里，麻烦的心理顾问一向不喜欢小酒馆，老嫌酒太差，服务也不够周到。
门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温聿扫了一眼，是老杨拿着群光会所的消费卡在门口张望，两人目光对上之后他赶紧用口型说道：警官，这个还给你。温聿好笑的摆摆手回他一句：这是我以朋友身份给你的东西，随便用。
老杨踌躇几秒艰难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了。
“村民们当然不认识我，我已经改名齐旭，不再是什么名牌大学的好学生，而是七村随处可见的普通混混。”齐嘉抬头迎上夏从雪居高临下打量的目光，这种莫名被全方位压制的感觉令他十分不爽。
“既然他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怎么会对你有同乡之间的情谊？你一个空降过去的普通混混，不让人起疑就算了，居然能让其他人服气变成混混头目？七村不会是什么民风淳朴的隐世桃源吧？”
夏顾问珠连炮般反问完，又摸着下巴补充道：“可你刚才分明说过他们是造谣齐嘉放火烧家的无知愚民。按照这个说法，这群听风就是雨的村民不仅不怀疑你的身份，还温情接纳了从大城市打拼失败、伪造身份回村当混混的你？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让你心甘情愿住在七村每天听他们说你是杀人放火的罪犯。除非你被骂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仔细想想，还是受虐狂的可能性大一点。”
这个逻辑一出来，温聿差点没绷住，他看向常筱，对方喝了口酒，十分默契的在桌下竖起大拇指。
齐嘉收了收手指将瓶子握得更紧，他佯作不在意的笑起来：“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我既没有犯罪也没有干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编故事骗人？没有证据就不要造谣，前、辈。”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夏从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自顾自说着走近几步弯下腰开始观察齐嘉的脸，片刻后小幅度扬起嘴角，“几年前我曾受邀在淮东大学开过一次讲座，你还记得主题吗？”
讲座……原来是那时候见过他。齐嘉愣了愣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据说讲师是好不容易请来的天才前辈，姓夏，不仅厉害，长得也很帅，当时挤破头才抢到位置。
那天的主题是……
“是犯罪心理学中群体犯罪的特征，和少数犯罪者违背常理的行动原则和案例。”夏从雪像一位优秀的捕猎者，毫不留情把目标一点点逼进自己编织的陷阱里，无形中给他施压，“有的人会在犯罪后回到犯罪现场查看情况，有的人却逃得远远的，甚至再也不会回来。犯罪者属于哪一种人通常需要观察分析他的性格，结合具体案情来确定。”他的笑容逐渐放大，眼底闪烁的灯火却散发出冻人的凉意，“老师再给你举个例子吧，同学。我们通常认为杀掉自己家人的犯罪者不会回到现场烧香悼念，但万事都有例外，如果这个人烧香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悼念家人，而是想要误导警方，再或者，他不是亲自动手的人，而是一个教唆犯罪者，事情就可以换个角度来看。”
齐嘉眉心紧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夏从雪仍旧直视着他的双眼，表情镇定而从容：“举个例子，某个名叫齐嘉的人从媒体报道的消息中偶然得知淮东大学的命案，敏锐察觉到杜方明的案子有可能牵扯到自己，警方在查看档案的时候一定会注意到意外失火案并对此产生疑问。于是他提前计划好，每隔一段时间在井里烧一次纸，确保有警察或相关人员来七村调查时注意到香灰。一旦有人注意到香灰，必然会猜测那是仅剩的齐家后人在清明期间回来悼念已逝的亲人，听起来不仅很合理，还能从侧面看出齐嘉这个人的品德：不论隐姓埋名的原因是什么，他心里始终有这个家，始终挂念亲人。这样一个幸存下来的可怜孩子，怎么会和意外失火有关系呢。”
齐嘉目光闪烁，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
“撇清和失火案的关系之后，警方对齐嘉的调查就会局限于杜方明的案件，齐嘉和杜方明之间除了咨询室以外没有太多联系，也没有能证明齐嘉有教唆行为的证据。如果警方一直找不到齐嘉，他就可以用假身份逍遥度日，如果找到了，也很难从他身上获取关键性证据，齐嘉依然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当然这些都是推测，前提是，他真的是失火案的凶手和心理咨询室的帮凶。”
“我不是。”齐嘉努力压抑住喝酒这种逃避性质的动作，脊背挺得笔直，雕像般固执的把自己按在椅子上，“凡事讲究证据，夏老师。”
“我从某刑侦队长那里听说香灰的事之后，暗中查了附近、甚至距离远一些的丧葬品店铺，根据某队长对混混头目的描述，结合齐嘉当年的身份证照片，我侧写出了你的画像拿给店主们辨认。考虑到你会做某种程度的伪装，我把杀马特彩色修改成了截然相反的黑发，并适当修改发型，不出所料，果然有人见过你。根据购买物品的次数和数量可以得出我前面提到的，你周期性在井里烧纸的结论。”夏从雪摸摸衣服口袋，发现空空如也后无奈耸肩，“今天来得突然，没带画像。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