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恶邻
燕河城城西。
柳渊一路快步通过燕河城主干道的青石板路。
花了一炷香功夫，堪堪赶在第一抹晨曦撒入城池时，回归燕河城城西，自己的家门口。
燕河城说起来是历史久远，但城墙也是修缮过不知道多少遍。
连城中建筑都是推倒重建过无数次了。
柳渊家的小宅院也是修起不到一百年。
家门前有一老槐，当此秋时，门首已积枯黄之叶甚众。
柳渊身体快步从那满地的落叶踏过，带起一些落叶荡起又很快落下。
嘎吱~
关上大门，柳渊站在小院瞄了一眼自己母亲所在的北房。
房门紧闭，门窗都紧锁。
“呼，还好，没有回来。”柳渊见此一幕松了一口气，表情庆幸。
他母亲白欣，在燕河城悬壶医馆任职，是一个医术非常高明的女医师，在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因为医馆和燕河城的衙门交往密切，有时候都会刻意邀她母亲去衙门看一些刀剑伤势。
加之秋意凉人，不少人染病，正是医馆最忙碌的时候。
白欣数日不归来也是常有的事。
不然柳渊也不敢夜夜的，夜不归宿了。
放松了不少的柳渊，脚下步子也没有那么急了。
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宽衣爬上了床。
他又不是什么神仙，不用睡觉，在山顶熬了一夜，早就两只眼皮打架了。
一钻进温暖的被窝，顿时有了睡意，呼吸逐渐平稳。
柳渊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也姓柳，叫柳源，和柳渊只差一个字，发音还类似。
得益于他母亲白欣的本事，他家在这燕河城不算富有，也算得上丰衣足食。
所以他不用去操劳什么挣钱的门路，整天蹲在家里看看书，看能不能入学燕河城的东河书院，就是她母亲最大的期望了。
当然了私塾也是要上的。
只是柳渊来了这个世界后，心思完全没有在私塾上。
她母亲因为忙也没有过问太多。
至于柳渊的父亲，早就没了。
多年前死在了某次燕河城抵御星邪的灾难中。
死前也是公职部门，算是个英烈，留下了一大笔抚恤。
那笔钱大多都给了他那个大哥。
按照母亲白欣的话来说，修炼所需要的资粮不是一笔小数目。
加之白欣凭借过人的医术，倒也用不着那么多钱。
只是那个大哥数年才回家一次，令得柳渊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家，不是孤儿，生活上也差不多了。
柳渊一觉睡到了临近黄昏时分。
睡梦中，他梦到了自己的定星罗盘，沉浮在一片黑暗混沌中。
它的模样和现实中一分不差，让柳渊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下意识的朝着定星罗盘靠近。
走得近了柳渊看清楚定星罗盘中央，那指针的位置如今已经是白色灵光一片。
随着柳渊的靠近，从定星罗盘中央弥漫出来的光华开始了扭曲。
最终在定星罗盘上方，凝聚为一片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只有柳渊才能看明白的汉字。
【人族柳渊】
【修为】：未入门
【资质】：一星水窍，两星金窍
【天赋】：无
【法术】：无
柳渊半梦半醒，并没有在意梦中看到的画面。
现实意识迷迷糊糊的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襟位置，手掌一摸，空空如也。
“定星罗盘不见了！”
手掌间的落空感让柳渊瞬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从床上立起身来。
“我宝贝呢！”柳渊连眼角的眼屎都没有来得及抠去，手掌就在自己身体上来回快速摸索。
摸遍全身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定星罗盘，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他非常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室女峰时，将定星罗盘塞入怀里的。
“遭贼了！”
柳渊骂了一声，表情顿时狠辣，就要下床去厨房拿出那把剔骨刀。
不过下床的动作很快就停了下来。
因为在他眼睛里，那个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一串文字还没有消失。
而那串凝聚汉字的光束源头，就是定星罗盘！
短暂的错愕后，柳渊神情忽而平静，眼里有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
这个世界的人或许理解不了这代表了什么。
作为根正苗红的炎黄子孙，他还能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自己的定星罗盘果然神异，显然昨晚在室女峰上，定星罗盘已经吃饱了，现在正是它表现出来的神异。
那些文字，就是对柳渊现在状态的评价。
“它居然连我的资质都能检测出来。”
冷静下来的柳渊，注意力挪到了那定星罗盘【资质】那一条。
他全身上下，能看得过去也就只有那一条了。
“居然有两个资质！”
柳渊没有记错的话，他那大哥两年前给他检测过资质。
认为他不适合修行，倒也不是他全无天赋，而是资质太差。
这两年，柳渊也从自己母亲白欣口中听说过只言片语，说自己资质有一星，属于是最差的那种了。
哪怕是有个两星，自己大哥也要想方设法将他送入他所在的势力。
柳渊那时就对资质有了认知，资质星级的多少，代表了资质的高低与否。
“所以那个一星水窍不是我的。”
柳渊当即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那个水窍就是这幅身体的原主人，那个叫柳源的家伙的资质。
而那个二星金窍，才是他柳渊的。
所以他不是个废物，废物是那个柳源！
“我的好大哥，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一趟。”柳渊一念至此，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个根本没有见过几面的老哥了。
显然，定星罗盘的神异肯定不止于此。
将柳渊的基本信息呈现出来，只是它神异之一。
柳渊稍息沉吟之后，开始回忆起自己前世祖父，手持定星罗盘时嘴里神神叨叨的那几句话。
柳渊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思忖到此，柳渊神情微微肃穆，左手手掌虚托，右手手掌食指中指并拢，以特定的规律在左手手掌上方虚画，嘴里念念有词：“虚危之间针路明，南方张宿三度乘，坎离正位人实悉，差却毫厘断不灵。”
最后一个字落下，柳渊虚托的手掌上白色灵光大盛。
光华之中。
那消失不见的定星罗盘在柳渊那虚托着的左手五指之间出现。
亲眼所见定星罗盘的出现，柳渊眼睛明显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心头对于自己祖父的印象从那招摇撞骗的神棍，极速转变成为了高深莫测的形象。
“爷爷，孙儿给你磕头了！你就是活神仙！”
嘴里嘟囔着对自己祖父的褒赞溢美之词，柳渊动作却没有停滞。
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的定格在那消失又出现的定星罗盘上。
那自从跟随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罗盘中央没有动弹过一下的罗盘指针，现在正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旋转。
得益于这一个月的星光哺育，定星罗盘终于展现出来它的神异。
柳渊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后续。
一时间小屋内落针可闻。
约莫三五个呼吸间过去。
那疯狂摆动的罗盘指针肃然定格在了震位。
“什么意思？”柳渊偏头，下意识的朝着指针停滞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自己床榻的位置，因为他刚起来，被窝里还残留着自己的余温。
他已经在这床上睡了两个月，可以非常肯定这床上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
可那罗盘指针为何会定格在那里？
不等柳渊细想。
罗盘中央指针位置灵光大盛，在罗盘之上凝聚一片明黄色的水平面光幕。
光幕中呈现出一个宅院的画面。
宅院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清晰的浮现在那光幕之中，就像是地图一般。
看那光幕所呈现的范围，是以柳渊所站立的位置为中心，方圆五十米左右。
“声波成像？”柳渊脑子里下意识的浮现出这四个字。
但这罗盘上呈现出来的画面，可比自己前世所生活的世界，那声波成像技术高明了不知道多少。
画面里，连那宅院内部角落躲藏的老鼠踪迹，柳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咦！”柳渊忽而发出一声轻咦，目光一凝，定格在了那光幕画面中的一角。
那个位置，正是自己所处的，自己房间的位置。
在那床榻的床板之下，有一个淡蓝色的光点，正在地图之中闪烁着微光。
“原来是在床板下。”柳渊这才恍然大悟。
也明白了那定星罗盘指针所指之物在哪里了。
几乎是柳渊注意力集中在那蓝色光点上的同时。
刚刚停滞下来的定星罗盘指针再次旋转。
不过没有了之前那般快速，而是缓慢的，朝着‘震’位旁边的‘巽’位拨动，也就是东南角方向。
同一时间，罗盘光幕之上的东南角，也浮现出新的画面。
因为罗盘光幕覆盖的范围有限，只有方圆五十米左右，那里已经超出了罗盘的勘测距离，也超出了柳渊家的范围，露出隔壁邻居房屋的一角。
然而就是那一角的地图画面上，如今在地图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灰黑之色。
就像是一滴墨汁掉入了罗盘地图，浅淡的墨色将那个范围污染了。
柳渊的眼睛定格在那灰黑之色画面的一瞬，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就连心脏都不受控制的猛地跳动。
噗通！他近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跳动的声音。
这一刻，柳渊浑身毫毛倒竖，升起难以抑制的恐惧情绪。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仅仅是凝望那片灰黑，就让他升起这种感觉，
“不是我在害怕，是这副身体在害怕！”柳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等他深究其原因。
，罗盘上所有的画面消失，那些从罗盘中央照射出来的光幕地图，变成了一连串只有柳渊才能看懂的汉字。
【五十米内勘测到星邪气息。】
【危险等级，未入级。】
【诛杀星邪，可获得宝库奖励：微星丹一枚。】
“星邪！”柳渊脑海里重复着定星罗盘上浮现的文字。
他当然明白那代表了什么，星邪两个字在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而言，无异于洪水猛兽般的存在。
它们在天上凶星未现时，蛰伏于世，只有在凶星轮转时，才会露出獠牙。
在潜伏阶段，普通人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将其找出来。
一旦它露出凶性，周围的人都要遭殃。
“我家旁边潜伏着星邪，这和虎狼同眠有什么区别。”
柳渊微微抿嘴，身体下意识紧绷。
此时此刻，他所关注的也不仅仅只有星邪这一点。
他尚还记得自己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在这幅身体上复苏意识的那一刻看到的画面。
这幅身体浑身染血，就躺在邻居家和自己家门口的街道之间。
那时候他浑身剧痛，意识很快就晕厥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家中，是被她母亲白欣所救。
那时候柳渊根本没有任何的线索，去追究这副身体原主人丧命的原因。
如今有了定星罗盘的线索，让他不得不将柳源的死与那星邪联系起来。
无疑，照成这幅身体原主人死亡的凶手，有九成九的可能来自于邻居家里潜伏的星邪。
这也是为什么，柳渊在看到定星罗盘上，那灰黑画面时，身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因为它就是死于那星邪之手。
一想到自己在星邪眼皮低下生活了两个月，柳渊脸色就阴沉似水。
“要不是这一个月凶星未现，那星邪蛰伏不出，我怕是会第二次死在它手里。”
也幸好，自己有这定星罗盘，提前有所觉察。
“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
柳渊心有余悸将额头的冷汗擦拭，很是忌惮的看了一眼自己邻居所在的方向。
继而又将注意力定格在手中定星罗盘上。
这定星罗盘的神异，给了柳渊大大的惊喜。
它所拥有的能力太过于强大了，覆盖范围内，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它勘测到。
尤其是对于一些超出了凡俗的物品，定星罗盘还会刻意的标注出来。
先是自己床板底下的东西，又是隔壁邻居潜伏的星邪。
不止是可以当做探宝罗盘来用，有它在手，当做一个危险侦查的手段来使用也不是不可以的。
光是提前预测到危险这一点，就能让柳渊的安全问题得到保障。
只是那定星罗盘的光芒只维持了不到盏茶功夫。
在勘测完毕后，从罗盘中央喷吐出来的光芒便开始消退，变成了与之前一般的普通模样，静静地躺在柳渊手掌之上。
“应该是这一个多月吸收的星辰力量用光了，想要它重新复苏，需要再次沐浴足够的星辰力量。”
柳渊隐约猜到了定星罗盘的使用方法。
不等他收起罗盘。
隔壁邻居家里，突然想起一声稚嫩的童声。
柳渊家又处于燕河城西北角落边缘，平时极少有路人经过，非常的安静。
现在时间又临近黄昏，更不可能有杂音了。
他家与邻居家里不过是一墙之隔，邻居的声音传过来虽然极为微弱，可柳渊也是听得见的。
“奶奶，你趴在墙上干嘛？”开口的是一个男童。
那是隔壁邻居的孩子，大名柳渊不知道，只知道小名，叫平安。
而被他称之为奶奶的人，柳渊自然也是熟识。
平日里一副和蔼可亲的慈祥模样，很擅长针线手艺。
她的儿子和儿媳在一家酒楼挂职，每日很晚才会回家。
所以大多数时间，都是祖孙俩一起生活。
听到男童的嗓音，柳渊身体又是一僵。
结合之前定星罗盘勘测到的信息，他对于隔壁邻居的举动，已经很难往好处去想了。
他现在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慈祥的老奶奶，趴在墙壁上的怪异画面了。
“她在听什么？听我的动静吗？”
柳渊眼睛微凸，刚刚松弛下来的身体再次紧绷。
他有种虎狼环视之感。
因为那潜伏在暗处的星邪，正不怀好意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一旦有机会，必然会将自己撕得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