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身后传来一声响, 谈晓珊脚步微顿,随即咬紧牙关, 快步离去。
下楼,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 是我。”
“是,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先放了我妈。”
她抠住手心,低声哀求道:“那么一大笔钱, 再给我一点时间, 肯定能还上的……”
“绝对不能告诉我爸!他要是知道我们赌钱输了两千万, 一定会把我们母女赶出家门,这样我就更没有办法还钱了,我会好好拍戏,真的。”
挂断电话, 谈晓珊深吸一口气,对着化妆镜补好妆,然后, 若无其事回到人群里。
只是往橙汁里加了一点伏特加,又不是犯法,宴会里任何一个侍应生都可以做到, 就算出了什么问题, 也追究不到她的头上。
这都要怪季宴, 把话说得那么绝, 让她别无选择。
***
“啧。”
男人倚靠在栏杆上, 夜晚的风吹得人头晕,他揉了揉额角,低咒:“到底喝了多少。”
他看向对面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眸色一沉。
那人毫不在意,晃了晃手中的朗姆酒,仰头喝了一口,面无表情道:“酒精吗,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
季宴沉默地看着他。
方立新走到栏杆边,望着夜色,眼里划过一抹漫不经心。
“第一次,是从KTV出来,我看到你强吻谈馨,而且听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候我只是怀疑。真正确定,是S大自主招生考试那天,你过来找谈馨,当时,你的眼神,表情,乃至整个人的气势,全都变了,说是换成了另一个人,也完全有人相信。”
“而且,从那次以后,每次聚餐,你都滴酒不沾,而且刻意避开所有含有酒精的食物,对于别人来说,或许解释的通,但你是季宴,一个从来都霸道,又肆无忌惮的人,忽然开始忌惮某样东西,是为什么呢。”
“除非……”
他仰头将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除非,酒精对你来说,是一种禁.忌,会释放你身体里沉睡的野兽。”
“不反驳?看来我猜对了是吗,季、总。”
季宴抬起眸,幽深的瞳孔里弥散着阴沉的雾气。
他一步上前,蓦地抬起手,狠狠掐住方立新的脖颈。力道之大,让方立新额角立刻冒出青筋。
方立新仍然板着一张木讷的脸,扯了扯唇,眼里含着讥诮,“你和我一样可怜。”
季宴忽然低低一笑,用嘲弄的口吻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可惜,你说错了。这具身体里沉睡着的,可不只一头野兽。”
方立新瞳孔骤然一缩,淡定的面孔彻底被打碎,他咬牙道:“是你!”
“你好像很吃惊?这都要感激谈晓珊那个蠢货,70度的俄式伏特加,终于让我彻底重生了。”
他猛地用力,轻而易举将方立新压倒在地,拎住他的衣领,眼里一片冷意。
“忘了我说过的话吗,她是我的,上辈子是,这辈子是,每一次轮回都是,而你,只是一个可悲的,窥伺别人宝物的窃贼。”
方立新的视线宛若淬了毒一般,缓缓说道:“先爱上她的人,是我,上一次是,这一次也是,你有什么资格抢走她。”
季宴冷笑一声。
“你真的要和我比先后?谈馨在幼儿园的时候,已经说过长大以后要嫁给我,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一切都会很顺利。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会让你们一个一个,从我们的世界里滚出去。”
言罢,站起身,一手松了松领带,另一手插在裤兜里,散漫地走了出去。
方立新仍然躺在原处。
过了许久,他面上渐渐恢复一贯的冷静,只是木然的黑瞳里,划过一抹决然和疯狂。
……
透明的酒杯,折射出一道华丽的灯光。
抚上脖颈上的淤痕,已经过去一个月,被季宴掐住留下的痕迹依然残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
车上。
谈馨凑到男孩面前,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打量,一双漂亮的杏瞳里盛满了好奇,还有不解。
季宴失笑,回眸看她,问:“怎么了。”
谈馨摇摇头,道:“只是很惊讶,你不是不能喝酒的吗,怎么还能保持自主意识。”
季宴眼里划过一抹幽深,缓缓把车停在路边。
他凝视着谈馨的眼眸,缓缓说道:“因为,我不想再把你交给任何人了,哪怕是由我衍生的意识体,也不可以。你是我一个人的。”
谈馨脸颊一红,道:“你这人,怎么总说一些让人难为情的话。”
季宴握住女孩的手,贴在自己侧颊上,眯起眼眸,瞳孔里印着窗外霓虹灯的光亮,一片星光璀璨。
他道:“因为太喜欢,不自觉就说出口了。”
谈馨脸更红了。
季宴把她揽入怀里,轻嗅着女孩身上浅淡的柠檬清香,柔声道:“馨馨,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谈馨算了算,道:“从你跟我告白算起,不到半年。”
季宴垂下眸,拾起她肩上一缕长发,落下一个轻吻,低笑道:“只有半年吗,为什么我觉得,好像等了一辈子。”
少年的嗓音清澈干净,隐约有一丝低哑,直听得人面红耳赤。
谈馨捂着胸口,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在她失神之际,季宴抬起她的下颌,附上唇。
不同于从前的浅尝辄止,他含着女孩的粉瓣,缓缓深入,侵占,掠夺甜蜜的口津,谈馨蹙着眉,生涩地回应,每一次,都让男孩陷入更深的疯狂中。
一吻结束,谈馨轻轻喘着气,瘫软地靠在季宴的胸膛上,杏瞳上蒙着一层水雾,有一瞬间的恍惚,红唇香息,光泽诱人。
季宴眸色一暗,垂下头,想再吻上去,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在车里突兀地响起。
“等、等一下。”谈馨推开他。
男孩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谈馨硬着头皮按下接听,“喂?是静子啊……”
一旁的目光,立刻由委屈巴巴,变成了熊熊烈焰。
谈馨假装没有看到,对电话那头道:“抱歉,你睡得太熟了,就没把你叫醒,等下回寝室了,你要带什么吃的吗?”
“这么晚,别吃太油腻的,面条好不好?”
那头似乎在抗议,谈馨只好退让一步,道:“那肉丝面?鸡汁肉丝面,嗯好。”
她捂住通话,小声道:“去一趟北门的面馆,给静子带一份面条。”
季宴皱眉,道:“她自己点外卖不行吗,还特地去买什么。”
话是这么说,倒是乖乖启动了车子。
“聚会很顺利……味道还不错,好,下次一起过来吃,还让季宴请客,不带上他?可是我们订不到位置,对,他家的酒店……”
季宴恨得直咬牙,下意识摸向右侧口袋。
没有烟。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疯狂依赖尼古丁和酒精,才能勉强入睡,否则每次一闭上眼,胸口就会神经质般地痉挛,受尽煎熬。
那时,他刚夺回身体的主权,让另一个“季宴”陷入沉睡,就在他以为很快就能获得幸福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个让他拼上性命,想要活下来的动力,他喜欢的女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消失。
无论他拥有多少财富,地位,权势,都没办法找回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
那种空白感,几乎把他逼疯。
每个人,都有着最珍惜,最无法触碰的心爱之物,一旦失去,无异于剜心之痛。
那个女孩对他而言,是这个世上,唯一无法割舍的存在。
那种痛失所爱的痛苦,只有在喝得酩酊大醉,被尼古丁麻痹知觉,忘记现实的一时半刻里,才会稍有缓解。
可笑的是,酒精曾经是他唯一的弱点,到了那一刻,却成了他的救赎。
复仇后,他开始向往死亡。他试图把“他”叫醒,承担所有痛楚,如果一开始,他就甘心被淘汰,或许,就不必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了。
他想要忘记。
再后来,他和“他”发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成长”的代价,极其残酷。
重新回到十七岁这一年,回到还没有失去她之前,忘记一切,从头开始。他唯一没有忘记的事——
一定要告诉她,他喜欢她。
红灯。
谈馨挂断电话,心虚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陶静这一通电话太及时了,她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
实在是丢人。
指尖抚上微微红肿的唇,一丝酥麻的感觉,从唇上,直传达到心底。
身旁的男孩蓦地俯下身,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
“这是弥补我刚才的损失。”季宴说得理直气壮,又念叨着:“馨馨,我喜欢你,非常喜欢,知道吗?”
谈馨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最后,却只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一旦对视,她也没把握,不去回应他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