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止杀令
张焉端坐在坤宁宫中，案上放着本青黄色经卷，小檀木佛珠在皇后手中滚动着，一起念动的还有。
佛经封页微微泛黄，书边也起了毛，张焉读了不知几千遍，天启皇帝驾崩后，她便开始读，一本接着一本翻看，已经翻烂了好几本。
青灯黄卷，无欲无求，宫内的争宠斗殴都已经离她远去，她今年虽然不到三十岁，内心却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只等早日魂归极乐。
十七年，她由豆蔻年华懵懂无知的美少女，蜕变成风韵犹存的美少妇。
前朝皇后不如妃，甚至连司薪监的太监也会给人脸色，去冬天气寒冷，漕河结冰，运往京城的薪碳时断时续，宫中薪碳倒没有缺过，不过坤宁宫还是被断了几次，张皇后派宫女去催了几次，也没人理会。
上元节紫禁城中颇为热闹，然而坤宁宫却是冷冷清清，几个老宫女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句的闲聊，不时拿眼瞅瞅走廊方向，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御膳房送来点心果蔬，按照惯例，上元节这些零食都不能缺的。
几个宫女自己藏了饭食，早吃过了，却不管皇后，只是一直闲聊，张皇后早些时候喊了一声，也没人理会。
张皇后朝中无人，在宫中没有地位，平日收入不多，生性要强，就靠崇祯皇帝偶尔赏赐，给下人的钱少，不受宫女待见。
远远望见皇上带着两个太监朝仁寿宫走来，宫女连忙止住说话，朱由检见两个宫女还在朝嘴里塞蒸饼吃，不由大怒。
“懿安皇后在何处？！你们在这里吃什么！”
早听说坤宁宫下人不守规矩，没想到放肆到这地步！
今天他心情尚好，否则又要当场杀人了。
御马监刘公公接过话头，怒道：“皇上仁慈，今日不杀你们，让你们在这里好好服侍，不知轻重，以后都去御马监喂马！”
朱由检赞许点头，对刘公公办事风格表示满意。
几名宫女被太监拖了下去，口中直呼饶命，朱由检神色不变，迈步走进大门。
“皇上驾到！”
刘公公喊罢，回头望向崇祯：“皇上稍候，按规矩，臣要先进去看看皇后有无·······”
“不必了！”
朱由检大手一挥，推开门进去。
“坤宁宫宫女太监，太不像话了！”
朱由检声音很大，张焉身子微微一震，连忙将佛经放回案上，从覃垫上站起身。
大概是因为贫血低血糖营养不良风湿关节炎骨质增生内分泌失调饥饿过度更年期综合征，她腿脚松软，竟然摔倒在地。
崇祯快步上前，扶住快要倒地的懿旨皇后。
张焉被皇上抱在怀中，抬头45°角仰望天子，此时阳光从坤宁宫窗棂泼洒进来，温暖宜人。
这是张焉第一次近距离打量朱由检，心儿不禁砰砰乱跳，小鹿乱撞，鲸落深渊，脸色红了。
朱由检深情凝视怀中张焉，好久才喃喃道：
“皇嫂，朕身边人都补钙了，你怎么没有补上，才三十不到，腿脚就不利索了，朕心有愧！”
说着崇祯眼泪就流出来了，哒哒滴在张焉明媚动人的脸庞上，梨花带泪。
“补钙·····”
刘公公愕然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不敢动。
“刘公公不感动吗？”
“不敢动，”
朱由检回头将张焉重新扶好，皇后这才恢复神智，退后两步，脸色绯红，朝崇祯行了个万福礼。
“皇嫂，皇后和太子被奸人害死了，都是被毒死的，此事你应该知道了，朕在这皇宫之中，再无亲人，真正变成孤家寡人了！“
”今日上元佳节，你过去陪陪长平公主吧，她才刚醒来，身子虚弱，一直嚷嚷着要皇后皇后········”
想起老婆孩子死时的惨状，崇祯眼泪又流了出来。
长平公主年幼时候，周皇后曾经生病，有段时间公主被交到仁寿宫，由张焉照顾，所以和张皇后关系亲密。
“公主如何了！！”
“皇嫂随朕去慈宁宫看看吧。”
虽然于礼法不符，然而张焉还是鼓足勇气，跟着崇祯朝慈宁宫走去，沿路两人说一些闲话，朱由检问皇后最近在读什么经卷，张焉说是。
“皇嫂对佛法颇有研究，”
“略知一二，”张焉抬头看时，脸上露出一抹绯红。
崇祯对佛法并没有什么研究，只把当成是统治者忽悠人的把戏，两个人走在一起，彼此都不说话，张焉低着头，周围一些宫女太监远远望见都躲开了去，这时候还要叽叽喳喳八卦，那是嫌自己命长了。
慈宁宫中，长平公主依偎在床头，正在吃力的喝下一晚汤药。
张焉望见，脸上上前扶起公主，两人相互抱着，痛哭起来。
崇祯站在旁边，百感交集。
次日，朱由检睁眼时，自己身处慈宁宫中，感觉隐隐有些头痛，昨夜喝的太多。
张皇后陪着长平公主，和衣而睡，明眸皓齿娇艳欲滴。
朱由检呆呆看了会儿，脑海一阵发白，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
已是辰时三刻，该上早朝了。
张皇后杏眼微睁，望着自己身上衣衫不整，脸上露出娇羞之色。
朱由检浑浑噩噩走出寝宫，对左右道：
“此事不可传扬出去！否则朕·····”
金水桥，崇祯继续指挥中卫军进行队列训练，士兵们动作标准划一，隐隐有强军姿态。
三百人排成五列，每列六十人，整整齐齐站立在金水桥旁。这些士兵，皆是百里挑一，万米不在话下，体能没有问题。
队列训练于一支军队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崇祯皇帝才如此重视。
古今中外，每一支强军都不一样，然而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从严酷的队列训练开始的。
吴起练楚军，戚继光练军，训练之严苛，难以想象。
戚继光被调燕蓟，见北兵训练散漫，便召集戚家军，令其站立，从清晨至日落，南军纹丝不动，中途甚至还下了雨，北兵目睹戚家军之严整，为之折服。
普鲁士陆军队列之严整，更是到令人瞠目结舌地步。
手持燧发枪的普鲁士士兵一排排向前逼近，等到敌方进入火枪射程，士兵们便进行排队射击，不断重复填弹开火动作，哪怕是在身边战友不断倒下，眼前血肉横飞的情况下，队伍还能保持整齐不变，从而提供最大火力输出。
明军与建奴交手，败多胜少，究其原因，除了清代史学家刻意诋毁外，不可否认的是，明军军心涣散，没有军魂，除了武将家丁还能一战，普通士兵，一战即溃。
所以朱由检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大明军队找到魂魄。
小冰河气候下温度比往年要低很多，天寒地冻，朔风凛凛，三百士兵笔直站立在金水桥旁，一动不动，昂首望向前方。
一刻，三刻，半个时辰，长期肌肉紧绷，让不少人脚后跟被汗水打湿，寒风吹过，很快冻结成冰。
一些士兵胡须上挂满了寒霜，嘴唇冻的乌紫，只有鼻孔还在冒着热气。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人动一下，这是意志与环境的较量。
朱由检看了看手表，已经站了半小时，差不多了。
“准备射击！“
六名队长走出队列，面向士兵，大声喊道：
一、洗铳！
二、下药！
三、送药实！
四、下铅子！
五、送铅子
六、下纸
七、送纸
八、开火门
九、下线药
十、仍闭火门、安火绳
十一、听令开火门，找准贼人举发
操作步骤完全是按照戚继光中所写，朱由检完全照抄，至少现在还没有改变的必要。
轰隆巨响，五十杆火铳一起击发，打在一百步外的靶子上，打得木头横飞。
朱由检微微点头，六轮齐射完毕，队伍休息一刻钟。
“继续练习，日落时，朕会检查，速度慢的，重罚！！”
没有欢呼，没有抱怨，士兵开始装填弹药，继续射击。
朱由检神色冷峻，他要的是精兵。这个时代，依靠饷银或是忠义组建起来的军队战斗力低下。历史不止一次证明，缺乏信仰的军队，打打顺风仗还可以，真要遇上恶战，必然死的很惨。
必须将中卫军淬炼为一架战斗机器，将他们训练为大明最锋利的爪牙，咬死所有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