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薄暮之君》(下)
深渊之王
“时间是我们最大的优势,也是最大的敌人。”这是Crow最喜欢叨念的口头禅之一。诸如此类的还有,“不要管它是怎么用的,要看有没有效果。”
“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去问为什么,调动起来就行。”
……
这是属于她的原力之道。她念它们的时候就像Tenebrae默诵西斯信条一样。
也许我永远都无法看清她。Tenebrae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即使自己也步入永生之门后,她仍然和自己有着天差地别。更为奇怪的是,她从来不会把这些知识记录下来。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她的头脑里,拥有最好的保险。而任何试图窃取她思想的行为都被证实是行不通的。她会设下虚幻的梦境,困住来犯的敌人。
在逃亡的途中,她常常会随时离开飞船,不知去向。然后又突然出现,带回来一些稀奇而古老的物品交给Tenebrae——书卷,手稿,铭文。有的写在皮革上,有的刻在石板上,有的写在脆弱的植物茎叶上,稍不注意就会破碎成粉末——千方百计讨他喜欢。
不过,这倒不是Tenebrae最大的发现。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上,他看见Crow居然使用光明原力施展治疗术,帮助一名战俘难产的妻子顺利生下孩子。他没有因为惊讶当时就走过去打扰她,而是躲在一旁看着一切顺利结束。
Crow安慰过产妇后,抱着新出生的婴儿来回走动,脸上表情很难说清——喜悦,怜爱,亦或是怨恨,忧伤……
一丝怪异的寒冷感从他胃里翻涌上来,让血管都胶结在了一起。我居然在嫉妒?Tenebrae咬咬牙,把这种情绪强压了下去。
过了很久,Crow才把孩子还给母亲,一个人匆匆离开那里,Tenebrae迎面拦住了她。
“你的膽子好大,居然把我的律令当做耳边风?”
“你的律令?”Crow给了他一个无辜的表情,“你只说不能赦免,没说不能接生。我这样做不违规吧?如果有问题,也是你没说清楚。”
“狡辩。”
“我向来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她把手伸向一旁,准备离开,但是Tenebrae一把抓住她逼到墙角,叫她无法脱身。
“你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我当然喜欢,还喜欢……”她张开嘴,露出牙,“不过我更喜欢你。有你在我就会把他们扔到背后去。”
“说正经的。”
“我是说正经的。”她伸手掰他的手指,“轻一点,你弄疼我了。”
“你还会怕痛。”
“你不怕吗?”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Tenebrae渐渐失去了耐心,抓住她的手腕折向身后,力量逐渐增大。他已经和一个月前不一样了,他和Crow间的那道鸿沟正在缩小。
“你抱着我,我就告诉你为什么。”Crow咬牙切齿地说,“你已经有好几次失约了,陪我一次就那么难吗?”
“我在忙我的研究。还有……我要带领我的人民寻找新的家园。”
“哈哈哈!”Crow张狂地大笑起来,“你把我也当成了那些蠢瓜,三言两语就能打发?”她用力扭动手臂,接着便挣脱了,“这些年来我听过的谎言何止万千,不差你一条。还是那句话,来我的房间,实言相告。不来,一切免谈。”
Tenebrae无可奈何。他有太多的地方还要用着这只乌鸦,和她现在就为了这点小事闹翻可不是个明智之举。“没有别的要求吗?”他明白跟Crow说话所有的问题都必须敲定,不能给她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没有。”Crow很满意地回答。
“那就一言为定,我晚些时候会去你那儿。”
“我等你。”Crow得意地抛了个飞吻,向他致敬后躬身离开。
Crow的房间离Tenebrae自己的并不远,却离群索居,四面不靠。其实那原本只是个狭小的仓库,用来存放一些杂物,但是这女人有办法让它看起来比实际上要宽敞得多。房间里没有床,有的是在地面上天衣无缝地铺成的一层动物毛皮。Crow平时就睡在上面,然而这并不是她唯一的床。有时她会以更意外的方式睡觉,比如贴在天花板上。
Tenebrae到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地上裁剪衣料。她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这令她的行为更加让人难以琢磨。
“这种事可以交给仆人们去做。”Tenebrae开口,Crow停下了手里的活。
“你马上就要称帝了,总该有件像样的礼物吧。她们做的我不放心。”她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站起身,“我知道你不想来,但是又希望知晓答案。事实上是……”她顿了顿,所有的表情都褪去了,“那是我姐姐留给我的礼物,她是个出色的治疗师。在她死后,我吞下了她剩余的一切,免得被那些人糟践。”
“你吃了她?”Tenebrae有些厌恶地皱起眉头,他很清楚这话所含的意义,和他通过仪式吸取整个星球的原力是不一样的。
Crow的话很实际。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Crow轻声反问,“他们把她扔进了尸体处理间,割成一副骨架,和许许多多在试验中死亡的生物堆在一起。我花了两天时间才把她从齐腰深的血水中全部摸出来,又花了一些时间把能吃掉的都吃掉。我无法完整地带着她回家,只能这样做……那真是个噩梦。”她抓紧了Tenebrae,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此生再无宽恕。Alesheen说到做到,有仇必报。哦,我有些冷。你能抱紧我吗?求你。”
Tenebrae能够感觉到她说的都是真的,就照她的要求去做。不过抱着Crow的滋味并不美妙,她冷得像块冰。“告诉我你的过去,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都九十年了,我们之间仍然不能以诚相待吗?你通晓我的一切,可我对你的过去却一无所知。”
“你真想知道?”她调皮地咬着Tenebrae的手指,又小心地不会咬出血,“反正也有好久没对别人讲这个故事了,和你说说也舒服点。”
“我的出生地并不在这个银河系,而是离此很遥远的一个星系。”她凝视着窗外灿烂的星空,沉浸在记忆的深井之中,“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清楚它如今是否还存在。当然,这对我都已经不重要了。至于时间,那是很久以前,我从没算过到底过去了多久,也算不清。我只知道,我和姐姐都是部族里的女巫,我们两个沿袭了家族中世代传承的能力,其中一项就是我们能看见那些游荡于自然界中的隐形事物,一些奇异的精神体。我们能与其交流,并且让它们听从我们的命令。”
“是逝者的灵魂吗?”Tenebrae插话。
“不,不是,那些精神体从来没有拥有过肉身。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又来自何方。而且……”她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如今这个世界的原力正变得稀薄,完全不像我出生的时代那么浓烈。世界在变冷,也变得陌生。”
“这是怎么回事?”
Crow没有回答,只是耸起肩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找这个原因。”她笑了笑,“可惜一无所获。”
“那么我们就不谈这个。”Tenebrae 显得失望,“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一群不速之客打破了我们的宁静。他们为我们的力量而来,捉住了我和姐姐,还……强迫……我的族人……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村后的火山口,在熊熊烈焰中化为灰烬。”她深吸一口气,牙齿紧咬在一起。“你有过这种感觉吧?在你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
那是一种炽烈的仇恨之火,一但被点燃就不会再熄灭。Tenebrae终于明白Crow为何会拥有那样激烈的情绪反应,一个心跳之间就能让狂野的原始能量积聚到极致,并且像暴风雨一样倾泻。
“后来呢?后来……”
“后来他们把一个奇怪的东西注入进我的身体。不——”她摇摇头,“应该是那东西自己钻进来的,它选中了我。我只知道他们叫它Sacred Pyramid,据说是在一颗古怪的磁星附近发现的。既不像是生物,也不能说是机械,它们有自己的意志,来自于原力。它们让我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生物,而是一群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的集合。你知道的,人们最难了解的就是自己,我也一样。”
她说了半天仍旧是一团迷雾,Tenebrae的疑问更多了。Crow看出了他的心事,挣脱出身。“我让你看看我的私人收藏吧。”她闭上眼睛,快速地默诵着什么。四周的墙壁迅速变化,金属中渗出了某种液体,自上而下地流淌下来。这是视觉上效果的改变,而实质上却是空间的交叠。
窗户和星空消失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出现在四壁上。
Tenebrae本以为她的收藏会是一些稀罕的古物,来自早已消失于历史中的文明。没想到却是挂满整间屋子的娃娃,各种式样,各种材质,各类种族都有。大小也不尽相同,大的和真人类似,小的只有手掌那么大。
他把手伸向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植物纤维编成的人偶,想把它拿下来细看。却在手指快要触及的那一瞬间,猛地缩回了手。
那娃娃居然蜷缩起来,就像个真实的生命遇到危险时那样本能地躲避。
“它们……?”
“是活的。”Crow做完他没做的事,把人偶拿了下来。
娃娃在她手里紧缩成了一团,活像条大毛虫。“这些都是得了便宜就卖乖,想甩手走人的家伙。”她侧过脸,注视着Tenebrae的反应,“他们伤了我的心。因此,我就把他们做成娃娃,永远陪伴我。”丝丝的低语从娃娃的缝上去的嘴巴里传来。这些不幸的灵魂除非被释放,否则永远也无法离开禁锢他们的小小牢笼。
沉默顿时主宰了整个房间的气氛。Crow一语不发,等待着他的回答。
“今天我既然答应来,就是你的。”Tenebrae 打破僵持,“我没忘记我们间的契约。”
“可你碰我的时候,总会厌恶地抽搐。”Crow反驳。
“那不是厌恶,是因为你太冷了。”Tenebrae小心地维系着谎言,“我保证今天不会这样。”
“希望你今天不会赖账。”Crow 瞄了他一眼,把那个拿在手里的娃娃挂回原位,“不然这些娃娃们都会觉得委屈和不公平的。”
“什么?”Tenebrae差点咬着舌头。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打算在这儿干?当着他们的面?”
Crow点头肯定。“你可以当他们就是些‘娃娃’嘛。”她笑得很灿烂,凑上来决定好好享受眼前的温暖。黑暗中的私语声蓦地变大了。‘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听起来就像是水里的鱼儿忙碌地啃食着水草。
他们俩个一直待到外面乱成一团,仆人们到处寻找主人时才结束。之后的几个月,Crow再也没借故发作过。
其实和她在一起并不算多么糟糕。Tenebrae离开时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想。他回想着与其交融为一时的滋味,决定今后要多学点儿‘享受’的技巧。
抵达新世界Dromund Kaas是九个月后的事情了。也是在那一天,他理所当然地被推举为这个新生帝国的皇帝。为了更好地处理庞杂的事务,也为了把自己从浩如烟海的庞杂事务中解放出来。Tenebrae把所剩无几的臣民作了合理分配,让每个人都有事做。当然,他也给Crow留了个比较恰当的地位——既能保证她留在身边,也不会让她和其他人有太多接触。
帝国的首席顾问。Crow接过这个任命的时候十分满意。这是个文职,只对皇帝一个人负责,用不着和他的黑暗委员会有过多接触,很合适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最初的几年里,那些从超空间大战中逃出来的幸存者都对她和皇帝的特殊关系有所耳闻,自然也就表现出尊重。不过仅仅两代人之后,这一点就被时间抹煞得荡然无存。新晋的掌权派把她当作仆人来看待,并且表现在平时的态度中。不过Crow并不在意这点,唯一会让她作出反应的是有人试图插进她和 Tenebrae之间。
这样就意味着,在帝国里她只重视Tenebrae本人的态度,而且非常敏感。然而,Tenebrae成为Vitiate皇帝之后,对待她的心态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他不再像从前那样重视Crow,去她那里的次数变得更少,开始是几个月一次,后来变成几年一次。两个世纪后除非有事,否则不会踏进她的塔半步,这就让Crow的怒火在沉默中慢慢蓄积。
其实皇帝不想去还有另外一些原因,最初的改变则是因为两件事的发生。一件是在学院落成仪式上Crow所作的那番惊世骇俗的发言,尤其是她的比喻——这让皇帝在事后非常后悔。
“真的要我说吗?”在征得Tenebrae的同意后,Crow一开口就叫在场所有的原力使用者全部牢记了她的名字。
“永远不要把原力当做你最值得依赖的朋友去相信。”她说,“尤其是黑暗面。它们就像水性杨花的女人或是好色的男人,把在场的每一位都当做自己的最爱,竭力哄骗,直到你为它付出所有。然后在你最需要它的时候给你个意外的惊喜,基本都是一脚踹得爬不起来,接下来你就会变成它充饥的美味了。至于预见力,这是许多人为之着迷,为之深信不疑的东西,就更加不可靠了。”
Tenebrae在兜帽下冲着她瞪眼。她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继续着发言。
“要我说,预言就如同那帮夜店里的婊子,会懂得用各种方式撩拨你的兴趣,弄得你飘飘欲仙,忘乎所以。然后在你最为得意的时候狠咬你一口。顿时,愉悦的呻吟成了可怕的惨叫——任何太过相信预见的家伙都会被它咬掉那玩意儿,还有苦说不出。”
她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下面就有人憋着偷笑了,等到说完后这笑声就像暴风雨一样倾泻到整个广场上。除了Tenebrae和Crow,其他所有在场的人——从黑暗委员会成员到刚刚挑选进学院的小学徒——每个都笑得难以自持。
“你满意了吧?”Tenebrae实在找不出话来形容,“你就是打算把这一切都变成笑话的吗?”
“别生气,别生气。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气氛太严肃了,轻松点不好吗?”Crow给了他一个天真的微笑,“我觉得效果挺好的,通俗易懂,连白痴也能明白。至少他们不用再费劲儿去记诵了,听一遍即可。”
“你给我回去!”他低喝,“就现在!”
“是,吾皇。”Crow流畅地行了个礼,跳进墙角的饮水槽沉了下去。有几个人看见了,发出低低的惊呼。
这只该死的老鸟,就不能像个人那样走出去吗。Tenebrae哭笑不得。
在那件事过去后大约整整一个世纪,另一件事让这位皇帝决定不能再叫Crow和他的下属随便见面,她那诡异的脾气会让看似平常的简单接触出大事。
因为她的外表羸弱,沉默寡言,加之在皇帝宫中无功而获得的种种特权,招来了整个黑暗委员会的不满。高阶西斯们都认为这样一个不存在任何价值的人没有资格进入他们集会的大厅,在一旁旁听他们的讨论或是宣布皇帝的命令。于是他们联合起来,打算把她——这个帝国的首席顾问——永远逐出属于他们的地方。
争执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激烈,但是就在Crow决定离开的时候,一个黑暗委员会成员拦住并打了她。虽然当时并未发生什么,可两天后这个人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家中的浴池里,同时死掉的还有他的贴身仆人。这是一次完美的暗杀,没有任何一部监控仪器记录到任何一个可疑点。
整个黑暗委员会开始窃窃私语,但是Tenebrae清楚地知道是谁干的。
因为只有她才能做得到。
去见她一面吧。Tenebrae对自己说。不要去想那些会动,会发出声音的娃娃。你对她的漠视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Crow的高塔是要塞最高的建筑。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几乎不设防。皇家卫队只负责下面皇帝宫的安全,从不靠近这里,而且Crow也不允许他们靠近这里。事实上,除了渡鸦和皇帝,她不会让任何活物进入她的塔。
Tenebrae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这片沉默之地。
Crow正坐在阳台最边缘的檐角上,沐浴着Dromund Kaas常见的瓢泼大雨,浑身湿得像只坠进了池塘的乌鸦。雨水顺着她的黑发淌成了条条小溪,把所有的衣服都牢牢地贴在一起,将她的骨架暴露无遗。“你终于来了。”她凝视着黑云翻滚的天空低语道,“我还以为你不记得通向这里的路了呢。”
“这是我的地方,我怎么会忘记?”Tenebrae在房间与阳台的通道间坐下,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袍子沾上水。“你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像个溺水鬼吗?”
“水是生命之源。”Crow举起一只手,指尖连接着天空中咆哮的闪电。
“也是取死之道。”Tenebrae 接话,“好了,讲讲你是怎样干掉Darth Disputes的吧。”
“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Tenebrae冷笑一声,“我亲自检查了他的尸体,发现他所有的肺泡都被刺破,出血很厉害,还有大量的水。而且,有东西喝过他的血。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这么做。”
“你连这个也看得出来?我是指吸血的事,我小心地处理过伤口,没留下任何痕迹。”她转过身,还是呆在雨里,不愿意进来。一群同样湿漉漉的渡鸦落到她身边,‘呜哇呜呜’地叫个不停。
她还真把自己当白痴,也把别人当白痴。“谈谈细节吧,怎么做的?”Tenebrae不想绕圈子。要论绕圈子,Crow可是好手,陪她绕纯属浪费时间。
“没想到你也好这口。”她显得很愉快,“很少有人喜欢听我讲细节的,包括从前的那几位。我们还真是有缘,有缘。”
“快一点,我的时间不多。”Tenebrae站起来,装作要走。Crow很快追了过来,雨水甩了他一身。“我说,反正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知道,我可以……”
“去他私宅里的水池转转。”
“不止这些。”Crow 惨白的脸颊居然泛出了红晕,“还有洗脸池,茶杯,洗菜池,还有……”
“好了,我知道。”他知道她为什么要淋雨了。“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会在那个时间去洗澡?”
“这很简单。”她的脸变得更红,接近正常的肤色,这点很不寻常,“事实上除了四天前刚刚加入的那个,其他人的生活习惯我都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嗜好,会做什么又不会做什么,哪个和哪个关系紧密,哪个和哪个关系差劲……平时又没别的事做,我就……”
闲着没事做去偷看他们,不知道她有没有一直偷看我。Tenebrae止住话题,继续下问,“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好办了。这家伙生活很有规律,在那个时间段他身边的人最少,只有一个仆人,用不着再寻找什么合适的时机。”
“你袭击了他。”Tenebrae可以想象那种情形——Crow突然从水里钻出来,换做谁都措手不及。
“我把他压在水里,叫他没有机会拿到武器,也没有机会脱身。”Crow一副享受的模样,“他吓坏了,方寸大乱,不过对付起来仍旧比普通人费事。接着我喝他的血,为的是让他安静下来,这一招比什么都管用。也许是动作弄得过大了些,惊动了呆在外间的仆人,那家伙大喊大叫地跑进来。我本来不想杀死他的,可在那种情况下再叫下去,整个堡垒的人都会被惊动……”
“所以你就把他的舌头连着气管都拔出来?”
“没办法,情况紧急,一不小心下手重了。”Crow以一种调侃的语气提及这件可怕的事,“对付仆人不需要花多大力气,他死得很快。接着我继续喝血,直到水里的那个彻底安静下来。这家伙在议会大厅的门口差点折断我的腰。因此,我得还给他一点额外的礼物惊喜一下,才算扯平。我把水灌进他的气管,同时让它们变得像针一样锋利。没过多久他就死了,比我原定的时间提前不少。”她有些惋惜地低下头,“该说的都说完了,这就是全部事实。”
还真是糟糕,不知道她有没有打算对付另外几个。Tenebrae知道,如果她愿意,很可能把他们全都换一遍。“还准备回议会大厅吗?”
“免了吧,我承受不起。”Crow回答得很干脆,“我没那么贱。他们像撵杂种狗一样把我轰出来,难道要我爬着回去,向他们每一个乞求‘让我留下来吧,让我留下来吧’?”
这就好,她不想回去就好了。Tenebrae松了一口气。“我倒有一个建议,让你替我去共和国星域跑一趟,收集一些资料,什么都可以。顺便放个长假。”
“这个建议好。”Crow用力甩干头发上的雨水,“我答应。”
“那我们还是以老办法直接联系,让我用你的眼睛去看……”
“不。”Crow出乎预料地拒绝了,“要是那样,我一定连觉也没法睡。你会像个警报器一样在我耳边响个不停,上回就是如此。我打算用常规方法,一切消息等我回来才能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Crow 调皮地用手指压住嘴唇,“我只是希望自由一下,毕竟我已经放弃它四百年了。可是,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换身体,不失为另一个好办法。”
“那就不必了,按你说的去做。”Tenebrae说,“我要提醒的是,全息碟和数据卡虽然能够防水,但是依然不能洗,你不要没事做就带着它们泡澡。”
“我知道。”她看起来很愉快,“如果没事的话,我想马上出发,享受我的假期。”
“如你所愿。”Tenebrae回答,巴不得这爱找麻烦的家伙早点儿离开。
Crow这一去就是十年。之后的五个世纪她似乎爱上了去共和国星域游山逛水的旅程,停留在Dromund Kaas的时间反而较少,最长的一次不过五年。这期间,她同黑暗委员会的关系变得更糟,稍有机会便会捉弄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几个,还能小心地保证自己不被抓到。对此,Tenebrae都看在眼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Crow的这些看似无聊的行为能很好地帮助他了解自己仆从们的心思。
从这时开始,他们间的矛盾似乎都引刃而解——Tenebrae精确地掌控了这只乌鸦。可是,未来从来都变幻莫测。在他开始收学徒后,麻烦又像灯光下的影子,悄悄地抬头了——
Crow对他的学徒同样感兴趣,喜欢戏弄他们——她会趁Tenebrae离开的空档,故意传递一些假命令给这些年轻人,刁难他们。比如有一次,她让其中的一个用光剑将一只班萨腿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要每一片都烤熟,还不能切断骨头,否则就不合格,弄得那个学徒几乎哭出来。还有一次,她让他另一个用剑劈蚊子,劈成两半的才算赢,劈没的就算输。学徒很快就傻了。
这样的游戏一直进行得很顺利,因为那些学徒都是男性。然而,一个名叫Akama的混血西斯女人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这一切——Tenebrae和她举行的一个交换仪式从此打破了他和Crow之间维持了九百年的平衡。
“听说你想电烤乌鸦,Akama?”Crow不请自到地从外面走进来。包括Vitiate皇帝在内的所有帝国高层全都停止交谈,整个议事厅气氛立刻跌至冰点。
“现在是会议时间,Lady Crow。”Tenebrae提醒她,“有话会后再说。”
“会后就说不成了。”Crow 不依不饶。她走向窗户,凝视着窗外。阳台上,一群渡鸦正栖息在栏杆边缘躲避风雨,梳理羽毛。“Akama——您的徒弟,说要烤乌鸦。我特地赶在这个时间来问问您的意见,陛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Tenebrae回答。
“Akama说她想烤乌鸦,这个提议很好啊,陛下。”Crow自说自演地拍起巴掌来,“这个提议实在是好,让我赶在这个时间来满足她的要求。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就在这里把事情彻底解决。”
真是糟透了,她的疯病又犯了。几百年来,Tenebrae对Crow的脾气多少有了些了解。别看她平时诸事不问,一副冒傻气的模样,其实精得很,什么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有些消息甚至连专门负责情报收集的黑暗委员会成员都没她知道得多。以前,任何疏漏的地方她都会提醒自己。但是最近,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Akama.” Tenebrae叫道,学徒极不情愿地遵从师命走过去,还有好大一截距离就止步不前。
“用不着这么害怕吧。”Crow略带嘲讽地笑起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真是撒谎不脸红,她可一直都是靠这个过日子的。Tenebrae抄起双臂,想看看Crow到底想干出什么来。
“你看,这外面有这么多乌鸦,你是想烤只公的呢,还是想烤只母的?”
一些黑暗委员会成员开始窃笑。他们平时都管Alesheen叫母乌鸦,对她的怪异举止和瘦弱病态大加讽刺。他们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留这个不起眼的家伙在身边,做帝国的首席顾问。她看上去连普通人都不如,甚至一阵风就能吹倒——只是迫于皇帝的压力,他们不得不对这个病鬼表示出尊敬。
然而今天,好戏上演。黑暗委员会成员可以借机一窥她的实力,从而决定今后对待她的态度。因为他们中除了皇帝外没人见过Crow出手的样子,只知道她有皇帝那么老了,从帝国建立之初就一直呆在这里。她内敛平和,通常情况下几乎从不说话。
Akama看看自己的师傅,又看看差不多只有自己一半结实的Crow,终于放下戒备大膽起来。她挺直腰走过去,唯一不变的是手指同配在腰间的光剑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如果我都要,你怎么给我?”
“贪得无厌不会有好结果,女孩。”Crow笑起来,不同以往的是,这次她露出了她的牙。
受到挑衅的Akama顾不得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不能表示出软弱,决定先下手为强。一道弧形电光由她指尖弹出,冲破空气刺向Crow。“那我就选择先烤熟你这只母乌鸦。”她吼道。
Crow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抬手阻挡闪电,而是全力承受这个打击。她十指弯曲成爪状,缓缓向前移动。突然,她将速度加快到肉眼无法看清的状态,如同Akama射出指尖的闪电。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那么意外,Akama甚至来不及点燃自己的光剑。
‘轰’地一声巨响,碳纤维钢化玻璃在巨大的冲击中像纸片一样散落。雨点并着狂风冲进室内,掠起潮湿冰冷的寒意。
Akama已经不见踪影,只有Crow站在破开一个大洞的墙壁前向下张望。‘呜哇,呜哇。’几十只渡鸦在外面的暴风雨中围着她飞翔,发出凄厉的鸣叫。“对不起,陛下。”她回过头冲着Tenebrae鞠了一躬,“您的徒弟在捉乌鸦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
所有的黑暗委员会成员全都大惊失色地冲到阳台上,听见下面响起哄闹的吵嚷声。数百尺之下,Akama像个坏掉的木偶娃娃乱糟糟地躺在要塞门前的石阶上,粉身碎骨。
Tenebrae无话可说,这是Akama自找的后果。但是这次Crow的所作所为,让他很是下不了台。
“你弄脏了我的地方,Alesheen。”
“是Singh-Nables Alesheen.” Crow执拗地补充道,“时间久了,您连我的名字都忘了。”
不满显而易见,所有黑暗委员会成员全都识相地退到一边,让Crow与皇帝对峙。黑暗面力量暴增,以两人为中心形成旋涡。Tenebrae发现,这是Crow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力量。也很清楚,如果他们俩翻脸干起来,不等共和国和绝地来围剿,帝国就会崩溃。
他不可以和她打,也不可以在黑暗委员会面前表现出软弱。
必须让她退让。
“Lady Crow,今天的事会后再说,请你退下。”Tenebrae的手指握紧了,掌心渗出汗水。他有些担心,担心Crow……如果争斗不能避免,那么会有怎样的结果……他不知道。
“Lady Crow,请你退下。”
一开始,Crow没有半点避让的意思,力量仍旧不断凝聚。然而就在他快把持不住的时候,Crow突然单膝跪下,称了声‘吾皇’后退出议事厅。她走得很快,刚到门口就融化成影子消失了。
一小时后,她离开了Dromund Kaas,不知去向。
“吾皇,要派人去抓她回来吗?”Darth Impulss恭敬地站在面前,等待着答复。
“派一个精明点的去。”Tenebrae仔细地考虑着每一种可能发生的后果,谨慎地说,“小心地找到她并跟上她,但不要动手,明白吗?”
“可如果她背叛您,背叛我们,背叛帝国怎么办?”
“不会。”Tenebrae答道,“她被誓言约束。除了我,没有人和她签订过契约。”
薄暮之君
Taris的下层都市是个肮脏混乱的地方。这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下等人:游民,海盗,黑市走私者,毒品和香料贩子,捡拾垃圾为生的清道夫,伎女舞娘和众多的皮条客。其中异星人占了大多数,当然也有一些人类。这些不幸的人们生活在摩天大楼的阴影下,终年见不得阳光,紧挨着恐怖怪物横行的幽暗地域。
Landis Kanal已经在茫茫星海中寻找了Crow九个月。而在他之前,曾有四个学徒因为不能完成任务受到惩罚。
他,是被命令完成这项任务的第五个。
真是见鬼。他在拥挤的下层都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回忆着黑暗委员会和皇帝对他所说的一切。没有一条是有用的。这个奇异的女人就像落入水中的雪花一样难以寻觅。除了皇帝偶尔能感觉到她的存在,Landis几乎找不到任何关于她行踪的有价值的线索。难道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生物?他想。否则怎么会连飞船都不用就可以往来于各个星域。
几天前,皇帝曾在梦境里告诉他,Crow就藏在Taris这个下层都市的某个地方。然而直到现在,他连个影子也没发现——根本没有人见过这个外貌非常奇怪,很容易教人记住的女人。也许要想找到她,只有她先来找我才有可能吧。他丧气地摇摇头。
前面是个狭小黑暗的酒馆,刺耳的音乐声和嘈杂的人语声混合在一起,直飘到很远的地方。也许我该去那里看看。Landis的注意力被自然地吸引了过去,蒸煮食物的香气则勾起了他的食欲。跑了半天,找个休息的地方很必要。他安慰自己。别去想什么黑暗委员会和他们的命令,趁着机会,好好享受才对。
他调转方向,轻快地朝那里走去。
这个小酒馆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污浊不堪——‘跳蚤窝’——这几个字被写在门口一块歪斜的铜牌上,装饰在其周围的是一圈墨绿色的锈迹。浓厚的烟雾从酒馆狭窄的大门里冒出来,弥漫着腥臭的烟草,廉价的香水和刺鼻的体汗混合后的气味。
Landis捏了捏鼻子,弯腰钻进去。
里面很黑,加上烟气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而耳畔腾起的打击乐差不多可以震破鼓膜。这些因素参杂在一起,叫感官变得晕晕乎乎。
“这位帅哥,需要点什么吗?”一个女人柔软的肌肤触到了他脸上。
她几乎被香水泡透,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味足以熏死蚊子或苍蝇。Landis付思,她是不是在一个赫特人家里呆过,因为只有那个种族的成员才会如此欣赏此等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需要一杯可以暖热身子的饮料。”他不加思索地说,“一张可供休憩的椅子,以及一段热情奔放的舞蹈,对私人表演的——如果你可以提供的话。”
“没问题。”女人调皮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包您满意。”
她带着他来到一处稍显宽敞的角落,避开那些拥挤在一起的人群。这里有着舒适的躺椅,还有早已准备好的点心。
她知道我要吃东西?Landis警觉起来,“你到底是谁?”
“这里的服务生啊。”
“那这些东西……”他指指矮桌上准备好的食物。
女人瞥了一眼后笑起来,Landis 没看出有什么假。“这些事先就准备好了。”她解释道,“我们这里人多客杂,如果等到客人来了再准备,快了容易乱,慢了又招骂,所以都先预备好,人一来就有东西吃。你看,其它的空位子前不是也准备好了吗?”
原来如此。年轻的学徒松了口气。他从皇帝那儿听说Crow非常善于伪装,心里却盘算着她应该不会随意变成任何自己想要的形态吧。“好了,你去忙吧,快一点。”
“别催,我们这儿的客人都有这个要求。”她弹了弹手指,扭着屁股离开了。
还真是个风骚的婊子。Landis Kanal耸耸肩膀,随意捡了块肉干扔进嘴巴,又举起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递至唇边,抿上一大口。声音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和眼前昏暗不明的色彩搅成一团。一切都变得迷乱而纷繁。
“欢迎你,来自Dromund Kaas的客人。”有人在他耳边说——Landis Kanal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小酒馆已经从视线中消失。周围寂静无声,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响得如同擂鼓一般。他试着从地上起身,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甚至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一种可怕的力量像滕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把他困在原地。更为糟糕的是,有人把他剥了个干净,仅仅留下贴身的衣物给他。
“我知道你在这儿,Crow。出来!出来!”他大声喊叫。接着,一个生物以它独特的行走姿势靠近了。Landis感觉到颈部的压力消失,他可以转动脖子看见那个近在咫尺的瘦削身影——她穿着纯白色的衣服,但是在衣裾和袖口处却镶着二指宽的血红丝边,就像沾染了血迹一样。
“你是Lady Crow。”他发现嗓子眼里爬进了某种东西,声音出不来了。
“欢迎你,黑暗委员会的特使。”Crow 微笑着,嘴巴弯成一个月牙,“喜欢我变得酒馆吗?有可以暖热身子的饮料,有可供休憩的椅子,还有热情奔放的舞蹈。”她用Landis说过的话嘲笑他。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学徒为自己的大意叫苦不迭。
“当然。”Crow证实了他的想法,“对待特使总不能老是重复那些白痴的小技巧吧,来点新鲜的才有意思。”她眨了眨眼睛,把Landis转过来的脑袋掰了回去。
“你想怎样?”学徒像只待宰的牲口被绷得直挺挺的。
“不怎么样。”Crow走过来骑在他身上,这让Landis大惊失色。“放松点。”她抓住他的颈子,“我只想问几个问题。答对了,就让你完好无损地回去。答错了,就把你做成罐头,给所有派你来的每人送去一份,也算是我这二年半来给他们带回去的见面礼。听见了吗?”
“听见了。”Landis声音哽咽,浑身发抖。
“第一,是谁给你的命令?命令你干什么?”
“你不是已经……”他诧异地问道。
“回答问题。”Crow重复,同时用指尖压了压他的喉结,“听见了吗?”
“听见了。”Landis努力让自己悸动的心脏稍微跳得缓些,“命令是黑暗委员会下的,要我找到叛徒并且……”
“哈,叛徒。”Crow玩味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叫Landis下面的话统统卡在了喉咙里。“才几天,他们就给我扣了这么顶大帽子,真叫人感到欣慰。好了,皇帝有什么表示?”
“黑暗委员会……”
“不要再提黑暗委员会。”Crow纠正,“我不要再听他们的屁话。他们放的屁我已经听了八百年了,早就听够了。告诉我,皇帝召见你说了什么?”
“皇帝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他只是……”
“我知道他做了什么……”Crow安静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是在感知什么。她眼瞳的颜色蓦地变深,近乎于墨黑,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戴了一张骷髅面具,“我看见他了……在你眼睛的后面。你好啊,Tenebrae。”
寒意突然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Landis惊恐地发现Crow压在他胸口的手臂慢慢融化,流出透明冰冷的液体。这液体像水渗进沙子一样渗进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血管,侵蚀他的意志。
“喜欢偷看可不是个好习惯,搞不好会变瞎子的。”Crow的影像从眼前消失了,Landis的头仿佛炸裂般疼痛起来。他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在挣扎,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蛾那样。剧烈的痛楚传遍了全身,似乎要把周身的每个细胞都撕碎。
这远远超出了他对痛苦的承受范围。他开始尖叫,却什么也听不清。求求你……求求你……让它停下来吧……他甚至愿意抛弃这具身体,换取片刻的喘息。
“该松手了,陛下。”Crow的声音穿透了他的大脑,一些陌生的思想翻涌出来,然后又被驱赶出去。他看见了皇帝,看见他也在叫喊,四周泛起明亮的光辉,如同一圈燃烧的火焰。“Tenebrae,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Crow的声音像号角一样在他脑袋里回荡。
皇帝的影子抖动了一会消失了,疼痛戛然而止,Landis Kanal脸朝下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起来吧,学徒。”Crow向他伸出意识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你不用担心变成罐头了,我的问题结束了。”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他浑身仍旧止不住地打颤,眼前金星乱冒。“可是我怎么办?就这样回去他们饶不了我。”他摇了摇头,发现四周再次改变了模样。这里是一处堆放杂物的仓库,周围满是生锈的零件和霉变的纸张。
“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去,保证不少一根毫毛。”
“你愿意跟我回去见黑暗委员会?”Landis生怕丢了这根救命稻草,紧抓住不放。“还有皇帝?”
“不,我不会去,不想看见他们。”
“为什么?”
“当然是闹矛盾了,笨蛋!”Crow没好气地回道,“至于是什么矛盾,我可以给你演示——私人的。”她笑起来,让Landis 不自主地想起游荡在Korriban古墓里的Tuk'ata ,畏惧地后退了一步。“可惜大部分力敏者也会梦见这个,然后皇帝的秘密就会成为笑柄,回去以后他的怒火会立刻把你烧成灰。还要不要知道?”
“不,不要,算了。”Landis隐约觉得这个女人不太正常,“我只想完成任务。”
“这样就对了,把衣服穿起来吧。”她命令道。“我有两样东西让你带回去,它们能保证你不会受到惩罚。但是记住,只能面呈给皇帝,不要让黑暗委员会抢先打开。”
“这个我做不到,他们要是问及……”
“你可以告诉他们,他们要是私自打开,后果自负。”
我的天,这样和黑暗委员会成员说话,她不是在要我的命吗?Landis犹犹豫豫。
“膽小鬼!”Crow立刻察觉到了这点,提高嗓音,“他们不信可以找人来试。那帮子家伙都怕死,不会不听的。只要你没说谎,他们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希望如此。Landis依然不能完全相信,不过Crow没杀他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两天后,他带着Crow交予他的东西返回了Dromund Kaas。一切都像这女人预料的那样发生了,分毫不差。而试图擅自打开东西的后果,他也有了充分的见识:一个奴隶成了试验品,在数个心跳之间被风化成一具木乃伊,随后破碎成粉末。
“该死,她在上面附着了死亡力场,会在不是特定对象开启的情况下激活。”低低的咒骂从某个黑暗委员会成员嘴里传出,“还要不要再试另一个?”
“算了,让他拿进去吧。”这些人中资格最老的那个说。
他们对此无可奈何。Landis惊喜地意识到,长长地吐了口气。‘我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去,保证不少一根毫毛。’她说话还真是算话。他发誓再见到她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不过对于这个愿望,Landis Kanal一直等到死都没有实现。Crow再度返回Dromund Kaas已是两百年后,而且像她当初离开时的那天一样突然。
高塔上久已熄灭的灯火又亮了——最先发现这个秘密的是一个负责打扫庭院的奴隶。随后,厨师们慌乱起来,因为厨房里多了个陌生奇怪的女人,正忙着准备第二天庆祝Vitiate皇帝登基一千年的宴会菜肴。她的动作令人不可思议,好几个相似的身影在不同的地方忙碌着。而娴熟程度,叫最好的厨师也惊讶得合不拢嘴巴。
厨师们将此事报告给了皇家守卫。又过了片刻,皇帝本人居然屈尊降贵地来到了这个卑微的地方。所有的仆人统统退了出去,卫兵们把守着门口,保证不会进去任何一个闲杂人等。
Crow显然发现了Tenebrae的到来,但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你还真教人难以理解。”皇帝皱起眉头,夺下她手里的肉片,“先是做助产士,裁缝,现在又做起厨子来了,这两百年你就学了这些东西回来?”
“这些东西有用啊。”Crow根本没回头理他,“吃进嘴里的东西尤其要小心。我这样做起码不会让别人逮住机会下毒。”
“你就不怕我怀疑你下毒?”
“你可以怀疑。”Crow转过身,一脸嘲讽地面对皇帝,“而我正要把你们都毒死。”
“说正经的!”Tenebrae喝道,把她推倒在案板上。
“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在这里……?好啊,好啊。”Crow的嘴巴快笑得咧到耳朵根去了,“这两百年没白过,长见识了啊。”
“胡闹!”
“我就是胡闹!至少比你打算撕毁契约要好。”她像条鱼溜出他的手心,拉开大约四尺的距离。
“你就不怕我杀你?”
“杀我?”Crow压低声音,似乎这是个很有趣的话题,“你知道有多少人对我说过这句话吗?你十三岁成了Vitiate尊主,获得的是荣耀。我十三岁成了怪物,被任何活物视为敌人。从那时起,有不计其数的生物对我说过这两个词——杀了你。当然,我都没让他们如愿。我已经死过一次,不可能再死一次,就是这样。”
她故意走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
Tenebrae突然一把抓住她,按在地上。“不会再死?我想证实一下。”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临近案板上的十几把切肉刀全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摇动着拔起来,飞到半空中。他伸手抓了一把,紧握在手心,“如果我把它们刺下去,会不会流血?”
“会。”Crow回答。
“那很好。”第一把刀飞快地刺了下去,穿透Crow左边的小臂。她没有叫出声,但是身体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痛苦,有时也很让人痴迷。”
“那么继续?”Tenebrae回应,刺下第二把刀。血冒了出来,却不像普通生物被切断血管时那样喷涌而出。Crow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不打算尝一点吗?这玩意只要沾上,就会上瘾,比毒品还有效。”
“你邀请我?”Tenebrae讶然。
“我一直都在邀请你。”Crow 咬牙切齿地说,“可惜,你偏偏喜欢那些贱货。”
“好,很好。”Tenebrae的手微微颤抖,“如果我把刀子刺进你的心脏,会怎么样?”
“你,可以试一试。”Crow仍然在诱惑他。
冰冷的血点随着刀子刺入的那一瞬间溅到了他的脸上,厚重,粘稠,像蕴含着许多细腻沙子的河水一样粗糙。
“找到答案了吗?”Crow的容貌慢慢变了。伪装逐渐褪去,她又变成了Tenebrae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白色外貌。只是这次,她的眼睛变成了红色,比从她身体上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更红。“我要起来了,抱歉让一让。”
刺进她身体的几把切肉刀被一只无形的手拔了出来。而血迹,则像融化的蜡一样蜿蜒流淌。无数张细小的嘴巴从血液里面生出,一个咬着一个重新钻进伤口。Tenebrae感到脸上有些痒,便用手一抹。刚才那些沾在他脸上的血珠像爬虫一样生出了细小的腿,慢慢汇聚到一处,朝着Crow爬去。
“这就是Sacred Pyramid。”这个浑身纯白,像得了白化病一样的女人说道,“把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东西。”
随着最后一缕血液渗入伤口,她身上残留的伤痕便在最快的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一丝最细微的痕迹。如果不是衣服上残留的破洞证明了一切,Tenebrae甚至会觉得刚才发生那一切的都是自己的错觉。
“给我这种能力。”他的要求简洁明了。
“抱歉。”Crow舔舔嘴唇,“我做不到,它们不是我想给谁就能成功的。如果能成功,当初发现它们的人早就做到了。”
顷刻间,怒火从Tenebrae心头腾起,化作一条希望碾碎一切的毒龙。他将意志集中起来,想象成利箭射向眼前的女人,所过之处,金属扭曲,玻璃炸裂。黑暗面的洪流不偏不倚地击打在Crow身上,她尖叫一声飞了出去,但很快就找到重心,落了下来。
“不错啊,比我想象得要强。”
她以相同的方式反击,Tenebrae弯腰躲开了。于是,那一下将原本放在他身后的油瓶炸碎,窜起的火苗直扑到天花板上。灼热的魔力在两人之间流窜,所过之处,一切皆化为粉末。
“你知道我的同类为什么不欢迎我吗?”Crow击碎障碍,缓慢靠近,“因为我可以点燃他们血液中的纤原体,让他们像火把一样燃烧。但是,当彼此实力接近时,这却是个异常危险和很不明智的做法。保险的是,最原始的攻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Tenebrae怒气难平。
“因为你已经引起我们世界的关注。”Crow 平静地解释,“如果这件事被他们发现了,我们间的约定就必须终止。”
“这叫什么意思?”Tenebrae愣住了,“你不是保证……”
“出了点小事情。”Crow 挤了个鬼脸,“我的意思是,这规矩本来就是我定的,总不能由我带头违规吧。”
“什么规矩?”他诧异,“你从来没提过。”
“是嘛?我很抱歉。”Crow的态度让他感觉到这绝不是‘出了点小事’那么简单。“事实上,我们是禁止和普通生物有所接触的,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出现不必要的特殊情况。我本以为我一直保持低调不会引起注意,可是……”她摇摇头,“让他们找来会很糟糕。”
“你要离开?永远?”
“总比让他们找上门来的要好。”
“他们怎么可能发现呢?”
“他们肯定会发现的。”Crow 有点急,“当你是普通人的时候,你是浩瀚星海里的一粒沙,微弱而渺小。但你现在踏入了我们的世界,你就是黑暗中的一支蜡烛,苍白明亮,他们能轻易找出你的所在。”
“既是这样,就算你离开他们还会找到我。”Tenebrae 感到畏惧,“不如你留下来,共同商量对策?”
“不可以。”Crow 浇灭了他的期望,“他们盯住的是我,不是你。他们不会威胁一个通过自身努力获得改变的人。”
“一定要走?”
“将来的某一天吧。可我预感到,这一天不会太久。”
从这以后,Crow再未提及此事,但她变得更加谨慎小心,甚至有些膽怯。“低调便于行事,高调便于威慑,各有所长。可我现在必须低调,甚至是隐秘。”除了一次任务,她几乎不再帮助Tenebrae。这让这位皇帝不得不开始思考另一条出路。
新的生命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而死亡成了其中不可接受的东西。他要准备应对任何情况。不,消除任何威胁,将其扼杀在萌芽中。
又一个两百年过去,就在Tenebrae以为一切太平无事的时候,Crow一连失踪了十余天。之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黄昏,她又突然出现在高塔里,浑身都是血迹。
“我必须走了,甩掉他们还真是吃力。”她咳嗽着,不停地用手按压肩膀,那里似乎被撕开了一条很长的伤口。更为糟糕的是,她的伤并没有很快平复,反而不断地往外面渗血。“以后的事,我不能帮你了,你好自为之。”
“等等……”
他的问题还没问出口,Crow就匆忙离去。随后,她留在高塔里的所有幻影跟着消失,那座塔重新变得和它刚竣工时一样空无一物。
哦,她还会再回来的,还会再回来。Tenebrae安慰自己。一百年转瞬即逝,没有半点Crow的消息传来,而他也不能再感受到她的存在。他开始重提自己很久之前背着Crow实施,让她大为光火的一个计划——他必须自己走自己的路。
一个年轻的西斯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将其收为徒弟,并派她去做以前那些由Crow所做的事情。四年后,Exal Kressh从一个无名的小行星带上的遗址里带给他一张遍布破洞的纸页,那上面使用了很久以前被Crow称为Ashmiila的文字记录了一些名字:
Ankered Abeloth Alesheen Kereshna Sa……
小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带来灾祸的神灵。
Tenebrae反复试探,在上面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价值,便将其丢入了王座前的火堆中,看着它泛起火星,慢慢焦枯,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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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文完毕。2012年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