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杀人
“吭哧,吭哧!”
毛驴喘着粗气,拉着平板车走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
坐在车辕上的赵致,缓缓挥动手中的缰绳,控制着毛驴的行进方向。
西边角落的那颗残阳,将仅剩的阳光洒向大地,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赵致半个身子。
路边的枯藤没有发芽,这个生机勃勃的夏季,因为干旱和贫瘠,终究缺了席。
几棵蒙满灰尘的老树抽了几个嫩芽,消耗掉了毕生气力,在来年便会彻底的枯死。
赵致停了下来,在官道边上楔了一根木头桩子,将毛驴拴上。
迎面吹来的晚风中除了干燥和沙土外,几乎没有别的味道。
赵致看了一眼西方,从平板车上取下了在拼宝宝上买的帐篷。
土黄颜色与大地融为一体,静静竖在官道边上。
从永平府到京城大概有三百五十多里路,光靠两条腿,实在太过艰难,更别说还要携带一些生活物资。
于是出发前,赵致在永平府租了一辆驴车。
马车能更好一些,可价格要比驴车贵一倍,加之吃的精细,就选了驴车。
帐篷是赵致出发前,在拼宝宝上拼来的,质量算不上多好,可也能容纳两个人,如今天气渐热,挡风遮雨没有什么问题。
赵致拿着高碳钢刀,在路边的老树上砍下来一些柴火,堆在帐篷边上点燃,随后又架起一口小锅,往里面倒了一些水。
水是赵致在出发前带的,装在从拼宝宝上买来的巨大行军铝水壶中。
火焰升腾,小锅中的水咕噜咕噜沸腾,把从拼宝宝上买来的压缩饼干扔进去煮,开了之后就能吃。
味道当然不好,一切都是为了节省成本。
刘江拿着一个麻布袋子,来到了毛驴前面。
里面是粗盐和豆粕混合物,是车马行附赠的饲料。
毛驴缓缓的嚼着,时不时放出一两个响屁。
牲口吃的豆粕,甚至都是很多百姓吃不到的好东西。
忽然吹来一阵风,小锅中落了不少灰尘,赵致毫不在意,用勺子一搅,随后试了试。
差不多能吃了,把正在喂驴的刘江喊来,两人蹲在火堆旁缓缓的吃着。
天空彻底的失去了太阳,大地也跟着死去。
赵致躺在帐篷中,刘江手持高碳钢刀,站在驴车旁边,拿着赵致给他的夜视仪,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四周。
夜视仪也是赵致在拼宝宝上买来的,五千多块钱的民用版,效果没有多么惊艳,但足够如今使用。
“这宝贝真是厉害,大晚上都能看得这么清楚。”
刘江右手紧握钢刀,左手紧握夜视仪。
月上树梢头,天地亮了许多,地面就像是铺了一层银白色的霜一样。
两里之外有个小山坡,上面长了一些枯死的树。
夜风吹来,死掉的叶子沙沙作响。
瘦弱的猫头鹰落在了树枝上准备歇息,可在下一刻,又腾空而起。
几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瘦汉,拎着破铁刀、粪叉、扁担,从树干后面出现。
他们看着赵致所在方向,眼睛冒着绿色的光。
这是一伙土匪,人数在八个,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头发像枯草,身体像竹竿。
不要把土匪想的太好,大部分土匪都是这种腌臜样子,那些身强力壮的土匪,要么是流贼的骨干,要么就是规模浩大的反贼。
清末有很多关于土匪的老照片,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是瘦骨嶙峋的“竹竿”,他们只会欺压良善,欺负寻常百姓,像座山雕那种悍匪,都可以算成小军阀了。
为首的瘦汉叫做赵二狗,连屎带尿不超过一百斤,平日里盘踞在此,以打劫路人为生,也只会欺负那些落单的人,遇到抱团行走的商队,一般都敬而远之。
死在他手中的人也有二十多个了,原本是附近的庄稼汉,后来家里遭了灾,地主趁机兼并了土地,实在活不下去,就和村里的几个村汉走上了这条路。
家人妻儿早就饿死了,本来埋进了黄土,后来又被饿极了的野狗刨出来吃了。
如今只剩下他们八个,在这附近游荡。
他们是可怜人,也是做恶人。
世道就是如此。
最近“生意”不好,吃了七八天烂树根,这八人早就饿的眼冒金星,黄昏的时候发现了赵致,于是打算偷袭,杀驴吃肉,劫掠财物。
他揉了揉自己发昏的眼睛,用力的眯着,在黑夜中搜索着目标。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患上了极为严重的夜盲症,眼前雾雾蒙蒙,只能看到个大概。
他的那些手下也都是如此,眼睛就是摆设。
幸亏今晚月光明亮,不然他们真就是睁眼瞎。
赵二狗知道他们这些人晚上视力差的厉害,可饥饿如附骨之疽一样折磨着他,以至于都不想等到天亮动手。
“大概方向就是那边,他们估计正在熟睡,悄咪咪的摸上去,杀驴吃肉!”
赵二狗拎着一把破铁刀,猫着腰,悄咪咪的匍匐前进。
闲散土匪,毫无组织纪律,就八个人,稀稀拉拉毫无章法,在地上摊了一堆,时不时撞动枯树,时不时的发出声响。
这里的动静很快被刘江发现,夜视仪中的他们清晰可辨。
冷风一吹,刘江身上的汗毛炸起,寒气顺着脚底板往上升。
长的五大三粗,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平日里只听人说过土匪的凶狠,现在冷不丁的见到,市井上关于土匪的凶狠流言再次回荡于脑海。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钻进了帐篷中,将赵致叫醒。
赵致手持高碳钢刀走出帐篷,从刘江手中接过夜视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几个身影,朝着这边摸来。
“这是土匪吧!”
站在赵致身后的刘江,语气有些颤抖。
“听你这声音,你是怕了?!”赵致回过头,问道。
“呼!”
刘江深深的呼吸,道:“没怕!”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害怕是难免的,咱们以后是要干大事的,先见见血再说,这几人手中有刀有叉,荒郊野外,又是大半夜,除了歹人之外,还能是谁?!”赵致声音发紧,嗓子发干,心中渐冷。
“咱们该怎么办?!”刘江问道。
“杀掉他们!”
赵致冷声道。
“杀?真的要杀人?!”刘江的呼吸声更重了。
赵致没有说话,右手中的高碳钢刀猛然一甩,刀鞘插在地上,刀光闪闪,径直朝那八个土匪摸去。
衣服下面是锁子甲,身上装着七八个“黑牛”手榴弹,又有高碳钢刀,加之这几个月的营养补充,没有必要害怕他们。
赵致以后要做的事,根本离不开杀戮与征服,不见见血练练胆,又如何打翻旧世界?
“娘的,拼了,不就是杀几个人吗!”
刘江牙关紧咬,抽出高碳钢刀,跟在了赵致身后。
月朗星稀,猫头鹰盘旋在天际。
杀戮,即将升起。
“嘶~”
“嘶~”
如鬼魅般的猫头鹰叫声,在黑夜中连绵不断,风吹过赵致的脸,卷起他鬓间的头发。
紧握着钢刀的右手微微发抖,夜视仪上面的带子紧紧固定在脑后,定位于鼻梁骨上。
左手伸进了怀中,摸出了一枚“黑牛”手榴弹。
此刻,距离赵二狗他们已经不足一里。
赵致爬了下来,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刘江紧随其后,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刀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致透过夜视仪,死盯着他们。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七十米,六十米,五十米......
在仅剩三十米时,赵致突然暴起,已经点燃引线的“黑牛”手榴弹猛然往前扔去。
“嗤嗤嗤!”
引线燃烧的声音,在黑夜中嗤嗤响动,赵二狗只觉得前方有黑影跳动,随后看到了几个冒着火光的黑色物体。
“是谁?!”
手中的破铁刀横在面前,脸色阴沉的大喝。
回答他的是“黑牛”手榴弹的炸响。
“嘭,嘭嘭!”
三颗“黑牛”手榴弹落在他身前,伴随着爆炸声,赵致装在里面的碎铁钉往四周飞去。
赵二狗胸口猛然一震,随后一凉,破铁钉钻进来胸口。紧接着,深入骨髓的刺痛席卷而来。
“啊,该死的,有人埋伏咱们!”
赵二狗惨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就要反抗。
鲜血喷涌如泉,惨叫声戛然而止,如破布口袋一般摔落在地。
他身边的几个喽啰同样中招,惨叫着死在了地上。
还剩下五个,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的懵在了原地。
本就是乌合之众,在当土匪前,又都是一些庄稼汉,怎么可能会坦然处之?
“杀上去,砍死他们!”
赵致冷喝一声,提着高碳钢刀就冲了上去。
剩下的这几个人都被吓的懵在了原地,赵致打算用刀解决掉他们。
刘江也随即跟了上去。
“噗嗤!”
赵致动如脱兔,数个箭步冲到了一个正在发愣的土匪面前,手中的刀直接戳进了他的肚子,旋即往左一拉。
肚皮直接破开,没有脂肪和油水的内脏哗的一下落在了地上,身体也翻到在地。
还没有咽气,疼痛顺着神经传入大脑,惨叫声如雷。
“去你娘的!”
赵致双手持刀,直接插在了土匪的脖子上,血液飞溅,斩骨声起。
周围发愣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轰的一下四散而逃。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指望他们拼命,简直笑话。
“操你娘!”
刘江眼睛瞬间猩红,肾上腺素激素飙升,精神绷紧,浑身微微颤抖,脸色潮红,拿着高碳钢刀就朝着逃跑的人追去。
“哗啦!”
一个正在逃命的土匪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刘江欺身而上,来到他面前。
看着身高马大的刘江,这土匪连连求饶命。
“好汉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悲惨的声音在刘江耳边响起。
刘江没有犹豫,手中的刀高高举起。
“啊!”
大声呐喊着,直劈向土匪的脖颈。
“噗嗤!”
入肉声起,可惜经验不足,没有砍中脖子,劈在了土匪的脸上。
脸皮直接飞起,血液飞溅,带血的白骨在月光下闪烁着凄惨的光,加之他那如同鬼魅般的惨叫哀嚎声,让刘江心底颤抖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这土匪被吓到了极致,手忙脚乱的在地上乱刨,指甲盖飞起,鲜血横流。
刘江的手微微颤抖,月光下的鲜血闪耀着诡异的光,他大口的喘气。
赵致从刘江身边追过,说了一声“杀”!
“杀!”
刘江大喊,手中的刀再次挥劈。
“啊!”
这次劈中了他的肩膀头子。
“杀!”
刘江再次挥刀。
“啊!!!”
这次砍中了他的脖子。
刀卡在了骨头上,一时抽不出来。
土匪尚未咽气,血像泉水一样从嘴里流出,脖子上的大血管破裂,在刀与皮肤间的缝隙中往外飞溅,射了刘江一脸。
腥臭味迎面而来,黏腻而又温热的感觉糊满了脸庞。
土匪指着刘江,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身体开始像触电一般抽搐,旋即失去了动静。
“呼!”
刘江大口的呼吸,看着如同死猪一般的尸体,心头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
月光之下的赵致正在劈砍着一个土匪,惨叫声连连。
刘江心中一横,卖力的将插在骨头中的高碳钢抽出,往赵致那里跑去。
......
晨光熹微,天地清明。
赵致坐在一个土块上,用黄土擦拭着刀身。
黏腻的血被干涸的黄土吸收,结成小块落在了地上。
饮饱了鲜血的钢刀更加闪耀,渗人的光芒如同死神的目光。
周遭散落着零碎尸体,味道腥臭扑鼻。
刘江扶着赵致的肩膀,在那里不停的呕吐,肚子里翻江倒海,犹如大海上起了波涛。
两人身上的衣服皆被血液浸透,此时已经干燥,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血块。
赵致起身,压住那股恶心味道,说道:“回去吧,驴子要是被人偷了,咱们只能走着回去了。”
刘江点点头,深深的呼吸着。
阳光之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
远处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悄咪咪的往这边移动,阵阵呜咽声从嘴里发出,口水浸湿了嘴巴下面的毛。
帐篷和驴子静静的竖在那里,赵致松了一口气,加快了速度。
忽的看到帐篷在动,赵致瞬间警惕,手中的刀横在身前。
“是谁?!出来!”
赵致缓步来到帐篷外面,大喝。
刘江走到帐篷另一边,举刀警戒。
“哗啦!”
一个瘦弱而又褴褛的身影从帐篷中钻出,一张满是污垢的脸看向赵致,嘴里叼着一块赵致留在帐篷中的压缩饼干。
惊慌开始在脸上蔓延,眼睛深处的惊惧,达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