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平庸

尽管同李察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但是李察年轻时的容貌永远铭记在奥达耶的脑海中。作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奥达耶的人生可以说因为李察而改变。

　　如果不是在奴隶市场被李察购买，加入哈兰德领，奥达耶就算再有才能，也不可能恢复人生自由，实现阶级的跃升。如同芸芸众生的奴隶一样，只能跌落在尘埃中，永远无法改变命运。

　　晨曦位面存在超凡力量，贵族依靠超凡力量可以轻松镇压普通人。

　　为了避免下层掌握超凡力量，与上层贵族竞争，几乎所有的贵族，都自发的封锁超凡知识，导致这个世界阶级跨越非常困难，几乎没什么上升通道给底层人。

　　格兰特、莱恩这些面对兽人入侵前线的国家，面对生死存亡的威胁，为了抵御兽人，才会允许一部分阶层流动，开放一部分超凡资源，发挥自由民、农奴的主观能动性。

　　也只有在北疆前线，李察才能做出慢慢解放农奴的改革，要是在稳定安全的领地，他的做法恐怕没有人会认同。

　　毕竟有兽人这个大敌压在头顶，李察赦免农奴也让哈兰德军队凝聚力大增，度过了最艰难几年，政策也有了连贯性。

　　奥达耶能加入哈兰德领，赶上了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也是一种幸运。

　　奥达耶对哈兰德领是非常眷恋的，他在这片土地上实现了人生价值，阶级跃迁，他也为这片土地受过伤，流过血。哈兰德领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故乡，他也愿意继续为保护这片土地受伤、流血、牺牲。

　　而李察作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也得到了奥达耶发自内心的尊敬。尽管多年没有见到李察，但是因为李察使用了生命之水，变的年轻了许多，同十几年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看到李察与菲利普，他一瞬间就认了出来。奥达耶快步走上前，对李察敬了一个军礼，声音有些激动的说道：“尊敬的公爵，见到您很高兴。”

　　李察拍了拍奥达耶的肩膀，脸上也露出几分笑容，带着赞赏说道：“连我耳朵里，都听说你这几年赚到了很多钱，排场比贵族都大一些。虽然你赚的是合法的财产，但是不能为了赚钱，去干违法的事情。

　　我刚才听你的意思，是对领地限制民营企业使用奴隶工人有些不满意，伱们为了降低成本，动机我能理解。

　　但是为了领地长期的工业发展，为了培育市场，为了让领地有竞争力，我们必须改变奴隶的政治地位，生活条件，保持一定程度上的阶级流通。给底层有能力有天赋的人上升通道，是我们能不能发展壮大的关键原因。

　　奴隶这个阶层，最终还是要在哈兰德领全部消失，领地不会允许奴隶贸易合法化，你们赚取商业利润，也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有底线。毕竟你也是奴隶出身，对下层的人应该同情，而不是想办法剥削、压制他们。”

　　奥达耶所代表的是哈兰德领新兴资本阶层，资本家同奴隶主相比，当然要进步一些。

　　随着工业规模的发展，资本家这个阶层必然要在经济上、政治上有更高的追求。当声音越来越高的时候，李察也会准备成立下议院，挑选魔法师，职业者，有影响力的商人做议员，给他们让渡一部分权力，让哈兰德领政治机构更稳定，更有生命力。

　　当然李察的想法暂时还没有与内阁成员沟通，仅仅与苏菲亚谈到了一些。需要等一个契机，才会做出最后的决定。当然商人们想要获得一部分权力，必须要自己斗争。指望上层的贵族施舍，无异于镜花水月，就算李察有这个心，同样是一纸空文。只有形势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妥协才能成功。

　　听到李察话音中有些批评的意思，奥达耶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仿佛霜打了茄子一般，情绪有些低沉。

　　达耶作为哈兰德领最先发家的资本家，也算是李察扶持、竖立起来的新阶层。

　　虽然资本家这个阶层现在还仅仅是缠绕在贵族上的藤蔓，但是李察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发展壮大，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是因为晨曦位面存在超凡力量的缘故，资本绝不可能像前世那样，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李察心里清楚，当资本出现的时候，必然会极力追求利润，这是资本的本能。作为领地的统治者，对资本既要使用，也要限制，决不能放任。

　　李察同奥达耶交谈了一刻钟，对他搬迁工厂的决定表示了支持，首都威廉堡地区，确实不怎么适合当工业中心。

　　想要发展工业，雄鹰山脉北部的普里兰，雄鹰山脉南部黑河堡，区域条件明显更好，这两个城市地势广袤平坦，附近都是土地肥沃的粮食产区，还有发达的水运。最关键的是雄鹰山脉的矿产资源，距离两地很近，可以为发展工业提供丰富的养分。

　　如今哈兰德领已经发展出了蒸汽机车技术，每一年铁路都在增加里程，从雄鹰山脉中将矿产运输出来已经越来越轻松。

　　而威廉堡，雪晶湖，沼泽盆地，洛萨盆地更合适做行政中心，魔法文明研究中心，培养超凡者的中心。

　　几年前李察还打算将首都迁到洛萨盆地，随着形势的发展，吞下爱德华、福克斯两大公爵领，北疆三省地区，李察渐渐放弃了这个决定。

　　离开了奥达耶的工厂，李察带着菲利普在威廉堡大街上转了转。

　　如今威廉堡已经是格兰特王国有数的大城，尽管这座城堡是一座山城，但是因为历年举办商品博览会的缘故，威廉堡已经发展成为哈兰德领商业中心。

　　城堡南部的山谷中，各种建筑密密麻麻，依山而建。这些建筑已经延绵六七公里，山谷两侧的山腰上，都修建了很多房屋。

　　主街道上人来人往，比李察年少时生活的黑河堡都更加繁荣。

　　这座城堡是李察年少时一手一脚修筑而成，那个时候他还亲自画图规划，有时候还要亲自参与劳动。

　　恍然间二十年已经过去了，李察忽然有些感慨，时间过的真快！眨眼间孩子都快长成大人了。

　　在威廉堡转了一下午，李察带着菲利普返回了府邸。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座钟，对菲利普说道：“菲利普，时间到了，该去做功课了。”

　　菲利普作为公爵之子，每天时间安排非常紧。为了安全上考虑，菲利普现在已经从学校退学，他现在每天需要接受六个小时的家庭教育，四个小时的战士训练。几乎从早上起来，到晚间入睡，都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李察将他带出去转转，对菲利普来说也是一次愉快的回忆与放松。

　　平常的情况下，菲利普连续学习十天，才有一天的假期，但是战士呼吸法，技能的培训，一天都不能停。

　　菲利普没有遗传李察与苏菲亚的魔法天赋，但是因为从小生活在贵族家庭，营养非常充分。李察、苏菲亚都有稀薄的骑士血统，但是菲利普服用了三支血脉启迪药剂，都没有启迪成功。无法成为魔法师与骑士，菲利普只能走上祖辈的道路，开始战士呼吸法的修行。

　　不过相比祖上威廉，父亲李察，菲利普的先天条件要好上无数倍。他不需要像祖父威廉一样，因为选错了呼吸法要去搏命，也不需要像父亲李察一样，为了学习更进一步的呼吸法，加入狂狮军团受制于人。

　　如今哈兰德领掌握了传奇二阶烈火呼吸法，这套呼吸法与菲利普有非常高的相性。年少的时候菲利普就服用过几种珍贵的药剂，提前打好了基础。他现在虽然年少，身体素质已经不亚于成年人。

　　听到李察的叮嘱，菲利普不情愿的开始修行呼吸法。毕竟他年龄还比较小，也不如姐姐成熟聪明，还不理解父母的苦心。

　　因为刚刚入门，菲利普每日只能修炼一个小时的呼吸法，剩下的三个小时，主要练习箭术，搏击术，骑术等战斗技能。

　　菲利普努力调整着呼吸，每一次呼吸他的身体都在适应、吸收魔能，在这个过程中肉体会感觉到严重的刺痛。小孩子承受能力不够，大部分都很难支撑。

　　实际上冥想也是如此，刚开始冥想时会感觉到精神疲倦，灵魂剧痛，只有忍受了这个过程，身体适应了之后，这种痛苦才会减轻。

　　在菲利普幼小的内心中，一直想不通父母、姐姐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他现在每一天都过的度日如年，精神仿佛要发疯。

　　心思不在修炼呼吸法上，自然有些走神。而修炼呼吸法非常危险，要时时刻刻谨慎小心，思维要随着呼吸波动。

　　刚刚开始走神，菲利普胸口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忽然双目发红，大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昏死过去。

　　见菲利普修行呼吸法出了意外，李察急忙给他释放了治疗术，并且通知了他的母亲。

　　苏菲亚赶过来之后，见到菲利普顿时有些头疼。

　　两个人见识很高，一眼就发现菲利普之所以修炼呼吸法出问题，主要原因是不用心。

　　农奴出身的士兵，都有强烈的欲望改变命运，尽管连文字都人不全，呼吸法的内容也有些搞不懂，但是他们在修炼呼吸法的过程中，往往非常认真，注意力也特别集中。

　　随着知识逐渐提高，对呼吸法认识越深，很容易就能入门。

　　反倒是菲利普这种生活条件优越的贵族，不少人在超凡道路上没什么决心。

　　正因为贵族堕落比较快，上至神圣光辉帝国，下至格兰特王国，都颁布了只有晋升职业者，才能袭爵的法令。

　　甚至为了鼓励贵族内部新陈代谢，放任贵族内部厮杀斗争。仿佛养蛊一样，通过残酷的竞争挑选出一个强大的继承人。

　　李察与苏菲亚都无数次看到过，这种因为继承权的斗争，无论是格兰特王室罗杰国王上位的过程，还是下层男爵争夺继承权的血腥。他们都亲眼见过，亲耳听闻。

　　菲利普想要坐稳领主的位置，不仅需要父母的支持，自己也要掌握一定的力量，并且不能是个愚蠢、昏庸的人。

　　见菲利普气息逐渐稳定，李察脸上带着一丝疲倦说道：“菲利普心智还不成熟，要不再等几年开始修行呼吸法吧。”

　　听了这话，苏菲亚连忙摇头道：“若是再等几年，他恐怕会更平庸了。”

　　“作为父母，我们也许应该接受菲利普的平庸。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庸的，天才永远是少数人。菲利普作为我们的孩子，也许我们应该让他快乐，给他更多的关心，让他平庸的度过一生。”

　　听了李察这番话，苏菲亚脸色一变，表情顿时有些发愣。

　　“你是不是又有了换人的心思？这件事我绝不会答应。”

　　见苏菲亚反应很大，李察连忙赌咒发誓道：“我绝对没有这个打算，我想说的是有我们照顾，菲利普不需要非常聪明、富有远见，也不需要勇武过人，上阵冲锋。我们寿命悠久，菲利普必定会走在我们前头，他可以做一个平庸的人。能做一个平庸的人，其实也是一种幸运。”

　　“但是菲利普如果表现得很平庸，如何能得到领地各阶层的支持，如何能竞争过他的弟弟妹妹？温蒂妮的孩子明年就出生了，这孩子的母族如此强大，外祖母是传奇，舅舅也有很大机会晋升传奇，母亲力量同样很强大。你要让我如何放心？”

　　苏菲亚虽然没有直接斥责，却击中了李察的软肋，虽然他一向将事情往好的方向想，但是如果这个时候他出了意外，斯托怕家族与萨顿家族争夺继承权，苏菲亚与她的孩子们未必能保住性命。

　　人类与精灵不同，精灵通常还会歧视半精灵，一个精灵部落很难让半精灵做继承人。但是在人类王国，社会风气并不歧视半精灵，神圣光辉帝国很多贵族体内，都拥有精灵血统。

　　“但是菲利普现在这个样子，我们逼得越狠，他的逆反心理可能就越重，结果可能向相反的方向走，这对孩子未必是好事情。”

　　“如果我们是普通人，我可以平凡的度过一生，接受孩子们的平庸。但是你是公爵，以后还要做大公、做国王，菲利普作为你的儿子，就决不能平庸。国王的继承人如果平庸，对国家来说就是灾难。就算将他逼疯，逼死，我也绝不会让他做一个平庸的人。”

　　听到苏菲亚这番斩钉截铁的话，李察甚至都有些胆战心惊，这个时候，苏菲亚内心远比李察强大，也比李察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