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７７章　写信

笔墨拿了上来，高方平握笔的姿势却和西游记中的大师兄差不多。

　　噗嗤。

　　梁家小姐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个柳三变都不知道的混混可真有他的了。

　　高方平挥毫书写一番，梁小姐起身打算看看他写的什么之际，高方平已经折起纸张递给店小斯道：“拿上去让小安唱这首。”

　　小二把纸张给递了上去后，台上的小美女展开纸时愣了。

　　不是思考怎么唱，所谓的唱本模式就这么几套，几乎是固定的，小安是在体会词意，想找到内中的情绪和感悟。这才是演艺人士的精髓之所在。

　　“怎么停止，今个是主母最喜欢的‘李清照专词场’？他们打算干什么？”

　　贾晓红的丫鬟嘀咕道。

　　贾晓红专程为她所喜欢的唱词而来，又身为这里的女主人，便也看着高方平寻思，不知道这家伙弄什么玄虚？

　　情况不如想象乐观。

　　抬上的母女二人还是拿着高方平的纸张在低声讨论。犹如敬业的演员要吃透剧本那样的投入。

　　台下的八卦众们猜测气氛也慢慢开始浓烈了：

　　“那小子是东京来的花花太岁，有没可能在当众调戏？”

　　“传说他不喜欢嫩的，喜欢有夫之妇。上次他还在这里阻止梁太岁干坏事呢。”

　　“喜欢有夫之妇？如此说来，卢大官人的夫人也算是他的‘菜食’了？嘿嘿。”

　　梁家小姐忍不住对台上道：“小安怎么不唱，以往不是唱的挺好，无需左顾右盼，继续依照排列的词谱进行就很好。”

　　又道，“姓高的，你就要捣乱是吧？”

　　“你懂什么，真正的听曲是有一定程序和步骤的……”

　　见梁家小姐看待蟑螂的那种严厉眼神，高方平只得停止了瞎掰道：“不是有意捣乱，是我有首作品想和大家分享，姐姐不妨耐住性子听听。”

　　“你会写词！？”梁小姐一副极其不信任的态势，“你到底写什么鬼东西给人家，你没见台上小安的眼睛红了，你真过分！”

　　高方平道：“靠，你少瞧不起人。”

　　梁小姐道：“听说你有一首名作是‘一个衙内两只眼’？这让人怎么瞧得起呢？”

　　“哈哈哈……”

　　整个楼上顿时爆笑如雷，这的确是雄句，早就传开了。好在因为女儿家害羞，梁小姐没有把后一句念出来。

　　“然而，你们都不了解我骄傲。”高方平说道。

　　“能出此等雄句，咱们北1京的才子才女的确不了解东京的高大人。”梁小姐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的人会被李清照如此的推崇看重，能成为她的密友？”

　　“什么……这小子真是……李清照密友……癞蛤蟆与白天鹅……赵明诚怕是混不成了……”

　　这下又升起了阵阵的惊呼声。

　　李清照就有这样的人气，她就是在人老珠黄没车没房的落魄时期，也有一群鲜衣怒马的纨绔倾慕她。何况现在的她正是年华容貌的巅峰时期，还是当朝宰相的儿媳。

　　听说是李清照密友，贾晓红不免又看了高方平几眼。

　　“姓高的，你到底写了什么给人家小安？”梁小姐又问道。

　　“我不和你说话了。”高方平扭开头。

　　梁小姐暗暗觉得好笑，意料不到这小子脾气还蛮大，其实仔细想，他只是有些滑稽，并没想象的讨厌。

　　“大人的词平淡处见精奇，端的是辛酸凄怨之美。草民母女二人此生漂泊无定，经历辛酸，于词中读出感悟良多，受情绪所扰，倒不是有意拖延，请诸位见谅。如今终于找到情绪，可以唱奏大人的名词了。”

　　这个时刻，台上的母女二人起身一福。

　　然后读书人们的素质终于突破了底线：

　　“真的假的？”

　　“平时你们唱的挺好，不用为东京大人说违心语言。”

　　“别想不开啊！乱唱庸词导致人气大跌，你们会失去饭碗，那得再次漂泊。”

　　“可惜了啊，她们是人气才子燕青的倾力打造的！事业到此止步了！”

　　小安也不管大家情绪几何，拨动琵琶的那一刻，场面上的声音慢慢的落定了下来。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明星小萝莉声情并进，清脆的嗓音合着节拍，伴随着器乐声同步推进的时候，场内的声音终于全部静止下来。

　　“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合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

　　“……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

　　“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一曲唱毕的时候整个楼层显得很静，唯有窗外街市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传入。

　　这明显是经历沧桑的女人所作。

　　大宋固然也有大牌词人专为名姬写词的惯例，但这里的才子佳人们打死不信高衙内能有此才情，会为小安母女写出这样的词。

　　可这些饱学之士们搜空整个脑瓜，也找不到这首词的出处？

　　“此纨绔乃易安密友，你们说，会不会是易安的新作被他盗用？”

　　“确有李清照平淡处显精奇的风格……却又似有些不像，李清照此时春风得意，断无心境写这词。”

　　一个当地比较有名的蒙学先生道。

　　高方平不得不感叹高手在民间，这貌不起眼的老头说对了。

　　这首是经历沧桑后李清照晚年的作品。特别最后一句“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平淡语调写穿毕生酸苦，一种大彻大悟的凄美又不甘心。

　　富过，贵过，爱过恨过，烂漫过，还做过宰相儿媳，怀念着旧时鲜衣怒马，也怀念着旧时国朝家园的那片繁华。但老时纵使香车宝马却也无心情娱乐，应该就是李清照当时的心境。

　　一曲唱完毕后许久，贾晓红还处于一种如痴如醉的状态下。

　　这个楼上，兴许距离这首词意境最接近的人是她了。

　　对于贾氏，曾经经历过的热闹和节日喜庆，而今物是人非，虽然还没有陷入孤身地步，但几乎等于在守活寡的贾晓红听后心情异样：地位尊贵又荣光照人，北1京的繁华又与自己何干，卢俊义都不欣赏自己，自己还能去欣赏其他？

　　她的心情又实在无处明说，正经历家庭的变化，怀着世事难料的心理，彻底的融入了这首词的语境当中。

　　“香车宝马”更是卢贾氏的一种表面光鲜，北1京富贵人家间往来频繁，但多数时候她只有谢绝了别人的好意。真个是有苦只能自己吞，勉强维持着卢夫人的名望。

　　梁家小姐若有所思，神色有些诡异的盯着高方平的后脑勺。

　　总之这个场合里几乎全是喜欢无病呻吟的文青，全被震住了。

　　汗。

　　高方平在心里推演过很多现场气氛，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们的的确确是被震住的表现。

　　看来高估了古代文青们的智商和病入膏肓程度，若非这样的心态和风气，女真人南下时候就不会那么容易。